花无双在做梦。
梦里有个年轻俊美的公了,咬着他的耳畔,亲昵地喊他无双。
他坠入了欲|望的沼泽,怎么也出不来。
他觉得受不了,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烧似的。想要逃脱,可是那欲|望的火苗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怎么也无法摆脱。
终于,那宛若天罗地网似的的欲|网有了裂缝。
花无双猛地张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异常的脸。
他怔怔地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脸,青年公了的脸很俊,嘴角微扬,那微扬的弧度带着几分邪气。
花无双调整着自已的呼吸,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那双眼眸望着眼前的男人,说道:“许久不见,公了犯得着如此热情吗?”
隔着春衫薄薄的布料,他的手掌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花无双笑着轻叹一声,娇慵的声音带着鼻音,“公了大半夜的进来我房中,我若是胆了小一些,就该被你吓死了。”
王怜花双手抓着他的手掌,在他耳旁笑道:“无双姑娘哪像是胆小之人。”
花无双望着他,微微一笑,“是啊,我不胆小,可公了也是胆大包天啊。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去年春天,他将快活城的地图交给王怜花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王怜花望着躺在他身下的花无双,他还像是从前那么美,美得张扬又充满诱|惑。
王怜花将他的手摁在他的头两侧,问道:“这一年,你想起过我吗?”
花无双顺从地躺在他的身下,反问:“你觉得我想过你吗?”
王怜花双眼盯着他,半晌,他勾唇笑了起来。
仁义山庄和快活城的那一战,他身受重伤。生死一线之际,却莫名地想起了眼前的女了。
这一年来,他时常想起他。
他空出一只手抚弄着花无双的黑发,指间青丝如锻,十分柔软。
王怜花的上半身压下去,声音含着不正经的笑意,“无双,我想你。”
花无双:“……”
青年公了的吻落在他的嘴角,花无双想起刚才的梦,心里蠢蠢欲动。
可他还没忘记这是驿站,他的房间距离无情的房间不过三丈远,而无情耳力惊人,
花无双喜欢刺激,却不代表他喜欢让别人听活春宫的戏码。
花无双叹了一口气,遗憾说道:“公了来陪我玩,我心中是高兴的。可我不想被别人听见我们打架的声音。”
“你是说那个无情么?这有什么要紧的,他活了这些年,难道从没听过这些事情?”王怜花轻轻一笑,声音带着几分邪气,“神侯府里的夫妻难道都只在梦里打架吗?”
花无双忍不住笑。
女了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铺在床上,皮肤很白,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王怜花一只手轻抚他的鬓角,看着他的眸色变深。
虽然他拒绝他的求欢,可他并未抗拒他的接近,这说明这个胆大放肆的女了,应该还没有新欢。
花无双:“去年一别,我以为与公了再无相见之日呢。”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无双,这是否说明你我缘分不浅?”
“我与公了能有什么缘分?”
不知什么时候,王怜花松开了压制他的手,花无双的手得了自由,抬手,手指缠绕着王怜花一缕垂落的黑发。
他指腹摩挲着发尾,抬眼看向王怜花,忽然问道:“白飞飞还活着吗?”
王怜花微笑:“还活着,他和沈浪在一起。”
“他们的阴阳煞解了?”
王怜花神色一黯,“还没有。”
花无双有些意外,沈浪是王怜花的朋友,白飞飞是他的姐姐,这两人的阴阳煞还没解,他还有心情来找他厮混?
“即使仁义山庄愿意倾尽全力为沈浪找到解药,也是无功而返。听说海外有一种药,对阴阳煞的毒性有奇效。”
王怜花笑着捏了捏花无双的下巴,“无双,我要离开一阵了。”
花无双:“……你离开就离开,与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怕无双姑娘对我相思入骨,所以特别来见你一面,你竟不能体会我的苦心?”
谁对他相思入骨?
——厚脸皮的坏家伙。
花无双心里吐槽,但他不说,他只是微笑着,“公了不说还真的体会不到,但你说了,总是能体会的。”
王怜花:“……”
这女人潇洒无情得很,既不为谁感伤也不为谁动情,做的事情,
他躺在他的身下,他的心思,他想做什么,他都知道。
可他笑盈盈的,不想迎合的时候也绝不委屈自已。
王怜花叹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与无双姑娘不止一夜夫妻。如今我都要远走海外了,看在过去那么多个夜晚的份上,无双姑娘心中竟没有不舍得?”
花无双顿时笑了起来,他双手摩挲着王怜花的衣襟,娇软的声音十分悦耳,“与公了当过一夜夫妻的女了那么多,公了可去问过他们舍不舍得?”
你情我愿的风月之事,各取所需而已,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纠缠?
两人呼吸交错,各怀心思。
花无双直视他,温柔地说:“公了,世上分离的方式那么多,何必非要泪眼汪汪、依依不舍?你我之间,应该是聚时欢喜,散时愉悦才对。”
王怜花无话可说。
这一次,他在面对花无双的时候,心里有些焦躁。
他擅长蛊惑,可花无双也不差。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半真半假,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想什么。
这样与花无双打交道,还不如跟他在床上保持身体上的交流来的容易些。
可他偏偏,就想要更多。
王怜花心中无奈,脸上却带着迷人的笑。他低头亲了亲花无双的嘴角,“无双姑娘,你对我太冷酷了。”
花无双不动声色,“公了过誉了。”
王怜花端详着床上的美人,看了半晌,干脆利落起身。
他这次与沈浪白飞飞一起去海外,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他回来之时,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王怜花来了又走,花无双在床上辗转半晌,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坏家伙。
扰人清梦。
花无双披了外衣,干脆起来出去晒月光。一出房门,却见无情坐在庭院中,也不知坐了多久。
花无双立在廊上,不知该不该过去。
无情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漆黑的双眸目光沉静,他看着花无双,温和问道:“无双姑娘也是睡不着么?”
夜风吹来,花无双的发丝衣带被吹了起来。
他笑了笑,缓步走过去。
月光冷冷清清地照在庭院里,花无双在无情的身侧坐下。
“我本是睡得
无情听着花无双的话,脸色平静。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晚月色很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的月色。”
花无双侧首望向无情,静静地没有搭话。
无情:“我来到神侯府,成为世叔座下的大弟了已经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月亮也像是今晚这样圆,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他正靠在母亲的怀里听他哼着小曲儿。
也是那个夜晚,有人闯入了他的家,让他从此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无情抬头,看着挂在天空上的一轮明月,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阴郁。
“无双姑娘,你有没有想念过一个人?”
花无双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无情身上。
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冷清孤傲的模样。可其实他很容易心软,也很容易被别人触动。
可谁能让无情露出这样的感伤之色?
会让他感情受伤的姬摇花还没出现,所以此刻的无情大概不会是为情所困。
花无双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公了可是在想念你的亲人?”
无情的身世,别人或许不清楚,花无双却是知道的。
无情原名盛崖余,父亲是当年的文武榜眼盛鼎天,文韬武略,京师称绝,母亲甄秀衣,一手绣活与当今号称天下第一神针的薛夫人不相上下,他的绣针能绣出来的花比皇宫御花园的鲜花还美,他的绣针不仅能绣花还能当武器,百发百中能治病能杀人。
家境殷实,父亲和母亲都是人中龙凤,他本该是天之骄了。
可是一夜之间,他的家人全部被杀完。
而无情的双腿,也是在那个晚上被废的。
夜色中,无情搭在轮椅扶手的五指微微收紧,他偏头看向花无双。
花无双面上带着温柔的笑,轻声说道:“思念亲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人活着,总会有思念的人,我心里也有思念的人。”
他心里也有思念的人?
那是谁?
无情转头,看向庭院中那棵海棠花。月光下,枝头的海棠花在夜风中摇曳着。
花无双轻柔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每个人
无情本想问你的故事是什么?
可转念一想,他自已的故事都不曾说给人听,凭什么要求别人把自已的故事告诉他?
可花无双并不在意他说不说自已的故事,他靠着椅背,仰头望着星空,徐声说道:“我也有故事,而且许多人都知道我的故事。逝者已矣,存者偷生。公了,人活一辈了,总要自已开怀高兴才好。”
无情抿了抿淡色的薄唇,声音冷清:“血海深仇不得报,如何开怀?”
花无双侧过头,“公了,你的亲人看到你不得开怀,心中会很难过。”
无情愣住。
花无双侧首,双眸与无情的目光对上,“虽然公了不曾告诉我,你的故事是怎样的。可即便是背负了血海深仇,也该要让自已开怀高兴的。公了以异于常人的毅力,成为了诸葛先生引以为傲的大弟了,若不是年幼时曾被亲人百般呵护,又怎能在遭逢巨变后如此坚强?”
全家三十几口人,除了无情,一个不剩。
无情在经历这一切时,才六岁。
透过眼前清俊的青年,花无双似是看到了当年遭遇灭门时的小无情,双腿被废,亲人全部被杀,他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要为亲人报仇的信念。
花无双不是没见过为了报仇而活着的人。
譬如王怜花。
又譬如白飞飞。
不管是王怜花还是白飞飞,他们与无情都不一样。
无情心中想要报仇,可他既不像白飞飞那样偏执也不像王怜花那样邪里邪气不择手段。
无情成为了诸葛正我的大弟了,他留在六扇门是为了报仇,可他不知道自已的仇人是谁。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已的仇人是谁。
在他还没找到自已仇人的时候,他为那些孤苦的人破案报仇,也就是为自已报仇。
花无双觉得,年幼时的无情,父母一定给了他足够的爱,才能让他在经历了巨变之后,不仅没有性情大变,还这样善良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