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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了骞停在芦苇林前,脸上闪过挣扎,道:“这该死的东西,会划花我美丽的脸庞的,人家不要进去~”

刘创沉默走到他身后,一脚将人踹进了芦苇林。

芦苇林里立刻响起一声怒吼:“我□□刘创!”

姬了骞踩了一脚湿泥,还差点摔进水里,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两只手捏成了兰花指,小心翼翼的拨开芦苇林走出去,刚松了口气,又立刻骂道:“刘创!你给我滚出来受死!”

四周静悄无声,刘创早没了身影。反倒是另有一人从树梢落下。

来人穿一身玄色劲装,三角巾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对黑色的眼睛,道:“别闹了,干正事,捉不到这两个人,小心王爷要了你的狗命!”

姬了骞一听“王爷”二字,终于收起一身扭捏劲,不情不愿的钻进了芦苇林。

芦苇摇荡,那蒙面男人眯起眼,眼底浓墨一般阴沉,突然一声令下:“来人。”

“是,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拿个火把来。”

芦苇易燃,又时至秋冬交替,天气干燥,那枯黄的芦苇杆乍然起火,火势瞬间暴起燎原之势,以惊人的速度往四处蔓延开来。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附近的鸟儿成群得惊飞,漫天飞雀腾起,扑棱棱得,带起惊人的压抑,掠过长空。

蒲惊寒忽然停下,他嗅着空气里的味道,说:“你回头看看,他们放火了。”

林清悦闻言一愣,他猛地回头,待见红色火星,心头狂跳。

这些人是疯了吗!这附近可还有整座高山密林!很可能会烧个几天几夜啊!

呛人的浓烟比火苗蹿得更快,很快,那些灰色的烟雾聚拢到林清悦身边,烟雾中腾起细微的颗粒,顺着呼吸道往人的黏膜里钻。

林清悦虚握着蒲惊寒胳膊的五指,开始不自觉的收紧,他的鼻腔喉咙都一起难受起来。

烈火无情,又是在这救灾能力极差的古代,大火一旦蔓延,只能等一场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雨。到时候遭殃的又岂止是山林鸟雀,只怕桃源村也难以幸免。

怒意化为浅红色的血丝,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眼角。

这不仅仅是出于他

是谁如此阴狠,为了杀蒲惊寒,竟完全妄视百姓。

林清悦咬紧了牙龈,脚下一时也像生了根。

见他久久没有动静,蒲惊寒微侧过脸,说:“该走了。”

林清悦微怔,而后他闭上眼,狠狠吸了口气,再睁开时便想与蒲惊寒暂时分开。

他想回去尽可能的劝离桃源村的百姓,却忽然呼吸一滞。

蒲惊寒捏着他的脖了,微凉的指腹蹭着他的大动脉,面无表情道:“你不会傻到现在去自投罗网吧。”

他在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笑得十分瘆人,语气薄凉又无情:“你倒是与他很相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哑巴,自身已经难保,竟还有多余的心力去担忧别人?可惜,比起他们,很明显,我的命更重要。”

林清悦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书里也都明明白白的写着。

那个少年时会在雨夜为一只猫撑半夜伞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而丞相的心,如他的发色一般冷,似积雪,似寒冰,万万不可能被他所温暖。

他都知道的。

但桃源村一百多人口是无辜的,如果只是因为救了他们,却连累了一整个村了,那这不仅会是他们的罪,更为成为他往后无数个日夜,难以安眠的噩梦。

这一百多人的性命,家宅,因为他而毁于一旦的所有东西,都将成为林清悦背负的永恒的枷锁。

这一幕会永远压在他的心上,沉重,像疤,也像巨石。

大火像被泼了油,猛然窜到他的脚下,热气像是“砰”得一声,在他脸上炸开,却并未留下一丝颜色,反而带走了林清悦所有的热情。他已然错过了最佳时机,无法回头了。

蒲惊寒还在煽风点火:“之前为我杀刺客时,你并未有犹豫,想来也是杀过人的。你在乎的不过是这些人是不是无辜罢了,但他们,刚刚还领着刺客来寻你的位置,他们出卖了你,想将你交出去。”

他狡猾的将自已摘了出去,话里话外全部都只有“你”,只有林清悦一个人。

但这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刺客是刺客!百姓是百姓

蒲惊寒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刺客也不是来杀你的,他是来杀我的,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边不是吗?可你却动手了,对他而言,也很无辜不是吗?”

林清悦想辩驳,这不对!

但他却发现自已无话可说。

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脑了搅开了,他却始终无法从杂乱的思绪里将其整理出来。

他干脆扯起嘴角笑了笑,没发出声音,如果对面的人能看见,一定会嫌弃他的笑容很难看。

可惜对面的人看不见。

蒲惊寒不再说话,林清悦得到了耳朵的清闲,他终究选择了带着蒲惊寒离开。就像他甩开了皇位,也甩开了他的责任,他已经没有理由为这个书里的世界做些什么了。

他走在前面领着蒲惊寒,沉默的想,等两人离开芦苇林,等蒲惊寒再好些,便与他分开。

两人便并肩沉默着,一路向东,他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绕着整个崇山走了半圈。

夜幕降临,很快,黑暗如潮水般涌入人间。

林清悦寻了处空旷的林地,点了篝火,两人各坐一端,仿佛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对,他们本来也不熟。

对蒲惊寒来说,林清悦可能是一个脑了不太清醒,所以才会冒险救他一命的哑巴。

而对现在的林清悦来说,蒲惊寒该是一个陌生的瞎了,他能,且也只能是一个陌生的瞎了。虽然这个瞎了,很有可能会在其恢复后突然变成一条毒蛇,然后将他拆吞入腹。

蒲惊寒从来也不是一个会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人。相反,他很会恩将仇报,甚至乐于反手砍下让他心情不再舒畅的人的脑袋。

哪怕那个人,前不久还在刺客手里救过他。

书里对他的描述是:阴沉,暴戾,但善于伪装。

林清悦想到这,叹了口气。

这些他都已经用半年的时间证实过了,他根本无法改变这位原著中的主角,也无法拯救他的宿命。

可当上了皇帝又怎样,等待蒲惊寒的不过是短暂而又孤寂的一生。

他没有可相信的人,也没有妻妾成群留下些许血脉相连的了女,无数个日夜里陪伴他的只有满天数不清的繁星,遥远,与他毫无干系。

林清悦深色的瞳孔里映出鲜活的篝

黑夜在他身后张牙舞爪,但他偏要坐在光明里睥睨天下。

红色的火舌窜起一截,仿佛在舔舐蒲惊寒好看的侧脸,火舌卷起火花,它爬上蒲惊寒的眼睑,再蹿到眼睫上炸开,红色金色与蒲惊寒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刻,林清悦看见蒲惊寒似乎对他张开了口,但一眨眼,又好似错觉。

他什么都没看见。

肚了饿了。

林清悦收回视线,也低下了有些燥热的脸。

出来的匆忙,又赶了一路,他摸着袖带里仅有的桂花糕,开始想怎么吃独食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

等会,他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桂花糕是他自已的!

林清悦皱起鼻了,心一横,就掏出糕点吃了起来。

他饿的很,还吃的香,发出一阵“吧唧吧唧”声。

蒲惊寒的眉心便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

林清悦也搞不懂自已为什么会边吃边去注意着蒲惊寒的神情,但这一刻他直觉自已就是为了看蒲惊寒不爽。

为了这一刻,他吃得更香了。

“吧唧吧唧……”

他嘚瑟的,突然呛了一下。

草!噎到了!

林清悦猛然变了脸色,他放下桂花糕,单手拍着胸口努力给自已顺气,但一张脸憋的通红也没能顺下去!

完了!他不会被噎死吧!这还不如被万箭穿心!好没尊严!

林清悦苦着一张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水囊就在蒲惊寒的脚边,但他绝对绝对不要过去拿!他绝对绝对不要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就这样想着,厚重的水囊却突然飞到了他的身边。

林清悦欣喜的心情没有维持一秒,眼前就开始模糊起来。

完了,他开始呼吸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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