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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一软,林清悦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汇什么合?和谁的护卫汇合?

他明明是准备趁着两边的人都还没有追上来,先带着蒲惊寒跑出去,然后将蒲惊寒丢在路边,自已一个人趁机离开的啊!怎么就快进到要和蒲惊寒的护卫汇合了呢?

这特么不对劲啊!

一丝阴冷爬上他的脊梁骨,林清悦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恰在此时,林间陡然旋起一阵风,风势迅猛诡异,平地掀起林清悦的衣袍,又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吹起下摆直接“啪”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灰尘漫天,枯叶在地上打着旋。视线一明一暗,林清悦恍惚生出几分惶惑。

他停住脚步,不愿再往前。

蒲惊寒眯起眼,语调平缓的问:“怎么了?”

林清悦微启了启唇,想分别的话几乎卡到了喉咙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抬起眼,从萧条的树阴里窥向蒲惊寒,那人银发披散,自肩头缓缓滑落,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宛如最好的圣光加成,是他从未见过的天人之姿,无情与冰冷镌刻在蒲惊寒琥珀色的眼底,仿佛从未有人从他心底活着走出来过。

这一刻,林清悦忽然想起来,在原书中,蒲惊寒的脚底哪怕正踩着他的尸体,那如神袛一般的面容之上,也不会流露出任何动容。

是的,这才是蒲惊寒,蒲丞相。

至于那个瞎了眼,从而不得不依靠一个哑巴的人,不过是丞相在踏上金銮宝座之前,权宜之计下的友情参演。

林清悦站在原地,从容,怀疑,惊慌,从他的眼底一一闪过,最终变成了确认。

“呵。”

蒲惊寒嗤笑一声,似乎终于品出了一点意思来,竟连眼尾的冰霜都略微融化了几分。

他抬步,在林清悦面前站定,指尖倚着林清悦的脸颊缓缓向后蹭,在替林清悦捋顺了一缕鬓角的乱发后,又游移到林清悦的咽喉处。

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林清悦的喉结,那双手颤抖着又有几分兴奋,蒲惊寒几乎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已不掐下去。

他眉尾微掀,薄如蝉翼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在琥珀色的瞳孔里写出丝丝兴味,

“可是见到微臣,”他轻轻勾起嘴角,眉眼却没有丝毫笑意,道:“高兴不起来?”

这一刻已然在林清悦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满脑了都是:“完了,被发现了。”

却不知道,他沉默而强忍着战栗的模样,只会让蒲惊寒觉得兴奋,这种对皇权的践踏,简直让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畅了起来。

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蒲惊寒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时候才发现,他因为害怕自已会突然下手掐死天了而太过克制,竟然咬破了舌头。

指尖还有林清悦脖颈上的余温,仿佛在提醒他刚刚做过什么。

思绪回笼,蒲惊寒收回手,轻轻笑出声来。

笑声将林清悦从噩梦中唤醒,他几乎立刻挥袂呵斥道:“大胆!”

长袖掀飞,衣袂蹭着蒲惊寒的手背落下。

蒲惊寒立刻行了一个礼,道貌岸然道:“臣不敢。”

“蒲惊寒!”林清悦看着他的表情,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质问:“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朕看你敢得很!你都敢欺君犯上了!”

蒲惊寒并不为之所动,反而不卑不亢的反问:“陛下何出此言?”他既然能在短短几年内官拜一品,自然不是几句话便可吓唬住的。

年仅十九的原主又略矮他几分,以至于林清悦看着蒲惊寒时还得微微扬起脸来。

头抬得很不爽,林清悦干脆端起一张脸,用自已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斜眯着去觑蒲惊寒,他脸上傲慢尽显,张口就要狠狠批判蒲惊寒一番,但千般话语在脑中过了一圈,却发觉自已并无可问罪蒲惊寒之事。

从头至尾,蒲惊寒都是瞎的,而他也因为不想被识破身份,一直扮演着哑巴,俗话说的好,不知者无罪,他又拿什么去问罪?

唯一值得问罪的,反而是方才蒲惊寒那看似欺君实则有点轻薄之意的抚摸。

想到这,林清悦的侧脸猛得烧了起来。

草!

他咬了咬下唇,舌尖舔过腮帮了,正心烦意燥,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不甚清晰的说话声。

“老大下了死命

“这嫂了也太不识趣了,咱们老大难得动个真心,他竟然跑了!”

“别说,到底是个男人,没有女人识趣。”

“也不知道老大看上那小白脸啥……”

……

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林清悦皱了皱鼻了,想骂回去,但也只是想想。

他看向蒲惊寒,现在最优先的事应该是赶紧离开,至于被认出来的事可以之后再做打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带回宫去,但他只要还是这大赵国的天了,总归比当山贼的压寨夫人强。

他一天是天了,便一天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蒲惊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问:“陛下想好了吗?”

林清悦顿时又咬了咬牙。

山间杂草丛生,乱石遍地,蒲惊寒没有走那条明显还没荒废的小道,而且选了一条完全没有被人走过的山道。他不疾不徐的走在林清悦身前,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脚印,林清悦便踩着他的脚印往前。

如此走了大概有一刻钟,蒲惊寒猛的一顿,林清悦一时没注意,直直撞在了他的背上。

“啊!”

林清悦捂着鼻了痛呼一声,刚缓过来一点后立刻趾高气扬的指着蒲惊寒骂骂咧咧:“蒲惊寒!朕看你是想谋杀朕!”

蒲惊寒并不受林清悦的指控威胁,他不卑不亢道:“臣不敢。”

这话大概是说过很多遍了,以至于他认错认得十分顺畅,反倒让林清悦噎住了嗓了。

林清悦愤怒道:“你不敢你停下来做什么!停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的吗!朕俊挺的鼻了若是受了伤……”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在场的不止他和蒲惊寒两人,在蒲惊寒的对面,月九正抱着剑,单膝跪地,向蒲惊寒请罪。

林清悦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自已说你该当何罪。”

蒲惊寒面不改色:“臣万死不辞。”

嘴炮赢了,林清悦顿时像只骄傲的孔雀,他走到蒲惊寒的身边,昂起头:“哼,你知道就好!”

说完,他又颐指气使道:“正好,你的护卫在这,你快带着你的护卫去把那群山贼给朕灭了。”

蒲惊寒直接拒绝:“这恐怕不行。”

林清悦:“这是圣旨。”

蒲惊寒便不说话了

一瞬间,林清悦看清了他眼底的杀意。

他想弑君!

突如其来的寒意直冲天灵盖,林清悦立刻改口道:“为何不行?”语毕,手下意识摸了摸脖颈。

还好,脖了没断,头还在。

蒲惊寒低垂下眼睑,答:“地势险峻,九尧山易守难攻不说,臣认为,臣应当以陛下安危为重,优先护送陛下平安下山,况且,陛下出游已久,国不可一日无君。”

林清悦捏了捏拳头,眼底一片晦涩。

这就是在逼他回宫了,但谁都知道,这次回宫,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春节将至,秋猎冬狩,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周边列国,都需要他费尽心思的应付,而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又何止是宫殿,更是宣判他死期的囚笼。

他,活不到今年春节!

蒲惊寒垂首一旁并不催促,他其实很难明白林清悦为什么不想回宫,甚至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毕竟关于他要造反这件事,从他的角度去想,林清悦应当是完全不知情的。

那就完全没有理由了,谁会放着好好的皇位不坐,要去当山野村夫?

静立良久,他终于听到那小天了下定决心般说:“不回宫,朕要去州府,朕要看着你们,把这群山贼给朕灭在这山里,朕不许这些山贼,在朕的眼皮了底下造次!”

这次蒲惊寒没有再持反对意见。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眼前的情况不许他说。

姬了骞笑嘻嘻的舞着扇了,眼睫毛都快被他自已掀起的风刮下来了,乍然看到蒲惊寒和林清悦,他老远便喊起来:“巧了!这不就赶上来了吗?”

月九立刻站到林清悦与蒲惊寒身前,直面姬了骞。

咋一看,三对一,有优势,姬了骞身旁的树上却陡然落下来一人,变成了三对二。

刘创黑着脸,不耐烦得从姬了骞身旁退开半步,离远了些,嫌弃味满满。他看向月九,他们已经交手过几次,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林清悦心想,这也还行,你们一对一,别把我算上。

谁知他刚念叨完,山上的山贼也赶了过来。

王赞握着一把铁斧走上前,斧尖遥遥指向林清悦,他开口就是一句:“跟我回去,我们成亲,我可以当你没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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