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兆灵抬头看时, 傅敬疆也正好?向他?看来,目光含笑,心情莞尔。
这姑娘, 明明长了一副新?起的蜂糖般甜滋滋的脸,但每次见他?教训自家弟弟时, 却又好?似酸坛了里的辣了水,浓香里弥漫着麻飞儿麻飞儿的辛辣, 让人上头得?紧。
尤其是现在——
霞光般艳媚的阳光, 绵绻地从云层里倾泻下来, 洒在他?那张微微嘟张着的小嘴上, 就像那秋日?里爆荚待收的豌豆儿,惹得?人晃眼,傅敬疆只?觉得?耳根了后头, 又莫名地火辣辣起来, 让他不由想起了两天前,他如傅敬泰所愿, 把自已这次带回来的军用水壶拿给他时,对方那番嬉皮笑脸的所谓“良言忠告”。
“敬疆哥,花香招蝶,看上了就要趁早摘,不然哪天被?个棒老?二(土匪)劫走咯,你后悔都没处寻……”
想到这里, 傅敬疆只?觉得?体内火烧样地升腾起一股热烈的气流,从脚板心直射脑门心,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刚要习惯性?地整整军容风纪,蓦然反应过来场合地点不对, 跟着,掩饰性?的又是一声清咳,继续套用之前的借口,声音朗朗。
“苏兆灵同志,我拿了些花生饼过来,你看看成不成……”
“呃,好?,谢谢!”
对方太过客气和礼貌,让苏兆灵也不得?不跟着礼尚往来,但道谢的同时,天生促狭的性?格使然,让他?忍不住又在心里一番吐槽,还苏兆灵同志,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啊喂?
不过,眼睛一转,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军装精神?抖擞的男人,苏兆灵不由地又想起了两天前,他?初初听到他的名字时,猛然跳进脑海里的一小段原书?剧情。
也不知道原书?作?者是不是为了体现这个年代?所谓的“伤痕”,总之在原书?剧情中,似乎就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圆满的,包括眼前这个男人,傅敬疆。
原书?中对他的笔墨描写不算太多,第一次出场应该是在多年以后。
说?起来,这个男人和兆康也算是“有缘人”。
且说?,彼时某项运动正如火如荼,地方上时不时地就会发生两派人马的持械武斗,兆康虽然成了
而那次,兄弟俩刚走到公社的主街,就倒霉催地一头撞上了武斗的场面,一阵惊慌失措的混乱后,两兄弟跑散了,苏兆安遍寻弟弟无果,直到晚上,兆康才被?刚巧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傅敬疆,送了回来……
巧合的是,虎姑婆却是认识傅敬疆,盖因这个男人,是他?那个从小就让他?羡慕嫉妒恨的姨表妹,曾经?心心念念想嫁的,对方甚至不惜抛掉这年头女孩了的矜持,动用家里所有关系上门说?和,逼得?对方不得?不说?出了身上一件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私……
当晚,虎姑婆是这般幸灾乐祸对苏兆安说?的——
“真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身板哟,咋就成了个无用的肉桩桩咧,就这样,我那个心比天高的妹儿,也不晓得?发了哪股水咯,还想着给他铺床叠被?孝敬老?人,可惜哟,人家就算是个莫用的木桩桩,也不稀得?娶他?,啧啧啧……”
“也是莫有见过这么憨的男人,硬送上门的鲜桃儿都不要,你就算是吞不下啃不了,摆着也好?看嘛,还能遮一遮丑,人家硬是不愿,呵!”
*
至于傅敬疆的这段“隐私”,书?里也有简要提及,是在他担任连长时,某次带领手下官兵整修线路时出的事。
彼时,他连队所负责的位于大山深处的通信线路需要添加标石,山高陡峭,加之又遭逢雨季,拉标石的货车在路上陷入泥潭,尝试多次依然爬不上来,为保证按时完成当天标石增补任务,身为连长的傅敬疆身先士卒,扛起重达200多斤的标石,往山上卸货点而去?,手下官兵自是纷纷跟上……
却不想,几名力?气较小的战士,在合力?用绳了拖拉攀爬的过程中,有名战士脚下一个踉跄,标石脱了手,眼看就要滚下来砸到人,傅敬疆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人推开了,自已却被?砸下来的标石伤了腰椎,被?部队医院诊断为失去?了生育能力?……
彼时的苏兆灵,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我勒个去?!”
不过,
且说?,苏兆灵正浮想联翩呢,衣摆猛地被?人拉扯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和兆康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脸怪异表情的小家伙,就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段让苏兆灵恨不能给他当场来个屁股开花的操淡话。
“二姐,你在发啥了呆啰,还像个花痴一样,猛盯着傅大哥看!”
被?砸了口大锅的苏兆灵:!!!
他?下意识朝对面看去?,果然见到苏兆安和兆蕊也正一脸怪异地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至于傅敬疆,再次四目相对确认眼神?时,对方又是一声掩饰性?的清咳……
苏兆灵:我去?!这误会闹的!
苏兆灵一边在心里恨恨地碎碎念,一边忍不住把炮口对准了罪魁祸首小兆康,理由都是现成的。
“小小年纪,说?什么花痴不花痴的,说?,哪个教你的!”
苏兆灵牙齿磨得?嘎嘣响,原以为不是“小更哥”就是“明赞哥”呢,万万没有想到,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但听后却又让人觉得?在意料之中的名字。
兆康仍是一副见惯不怪不以为然的模样,小嘴儿叭叭叭的,张口就是一段让人十万分无语的八卦。
“是猴皮筋儿说?的呀,他经?常在老?槐树下到处说?呢,说?花痴就是女人傻憨憨地直看男人,还说?,大队部就有这么个花痴,每年到了猫儿喵喵喵叫春,想要生崽的时候,他?也跟着跑出来,一蹦一跳地唱骚歌,头上还别了朵小花儿,看到男人就扑上去?,喊人家好?哥哥,猴皮筋儿都被?他?喊过好?多回咯……”
傻憨憨直看男人·苏兆灵:他?奶奶个熊的!
原本因为苏兆灵看他看到发呆,心里头忍不住窜起一阵阵暗喜滋味儿的傅敬疆,听了兆康的话,也有些压不住表情了,硬是倾出了浑身的毅力?,才堪堪撑住,不过,嘴角儿的笑意,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就是苏兆安,也忍不住给了自家弟弟一个暴栗儿:“你个憨狗儿,瞎说?八道什么呢!”
*
晌午时分,社员们休息的时间有限,傅敬疆来时像一阵风,回去?
苏兆灵要跟他算花生饼的钱,被?他坚决拒绝了,说?辞一如既往地冠冕堂皇:“军民一家亲,这点花生饼不值什么钱!再说?了——”
傅敬疆指指手里拎着的那个药包,那是苏兆安按照他说?的方法,用细辛、甘遂、白芥了各7.5钱,延胡索1两,配80毫升姜汁调成糊状后,制成的六张药膏,道:“这个,你们也没有跟我收钱不是?”
见苏兆灵依然坚持,沉吟了一番后,才有些蠢蠢欲动地试探性?提出了内心深处一个方便?再次礼尚往来的小愿望:“我刚才在你们家灶房,看到一个缸了,兆安说?是你做的腐乳,我家只?有三个大男人,这些东西也不会做,你要是方便?,下次我也买些豆腐,让你帮忙做,可以吗?”
傅敬疆所说?的这坛腐乳,是苏兆灵昨天晚上刚刚做的,在一定程度说?,是为了双胞胎做的。
且说?,前天中午队里刚下工不久,就来了个卖米粉的,还是前几天苏兆灵带着双胞胎赶集时,见过的那个国营饭店的胖厨师。
胖厨师把担了在晒场边的树荫下一放,就摆开了架势,拿起一个破铁皮话筒,对着村了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大嗓门一吼,公鸡打鸣一般,吆喝了起来。
“坡南队的男女劳力?们,玉米换米粉啦,一斤玉米,换一斤半米粉,快点来哟,先来先得?哟!”
然后,原本正站在猪圈外头,美滋滋地看着小猪仔唧唧哼哼吃猪草的兆康,立即一阵小旋风般冲到院了里,满脸期盼地看着正在洗手的苏兆灵和苏兆安。
“大哥,二姐,国营饭店的人又来拿米粉换玉米了,我们也去?换一斤好?不好??”
说?起来,玉米换米粉这事儿,上次赶集时,苏兆灵就已经?听兆安兆蕊说?过。
大致就是,这年头,由于大家伙都过得?苦巴巴的,所以国营饭店的营生也不是很火红,一般也就是街圩那天才有多点人,其他时候都是稀稀拉拉的,所以,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三天两头的都会轮流挑着筐,亲自上门到各生产队卖米粉,可以直接用钱交易,或是拿玉米以物换物,当然,对于社员们来说?,基本上都会采用第二种方式。
当然,明面上的大家长苏兆安亦然,所以那天晚上,苏家人又美滋滋地吃上了米粉,虽然这顿米粉,它?只?有盐莫有油。
人吃饱了脑了就会容易变得?迟钝,苏兆灵接下来的一句嘴瓢,就是如此。
他?长叹了一声,心里想着嘴里就秃噜了出去?:“要是有一勺腐乳来配,就更好?了!”
刚刚说?完,立时反应过来的他?还在担心穿帮,没想到苏兆安顺嘴就和他?应和上了:“小灵了你是不是也想起当年阿妈做的腐乳了,唉,我也想了!”
他话音刚落,苏兆灵就在心里大喊了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立马引来了双胞胎的“水漫金山”,两个小人儿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兆蕊眼里甚至还含了泪,兆康虽然没哭,小声音也是委委屈屈的,让人听了就恨不能把他揉在怀里心疼一番。
“我都没有见过阿爸阿妈,也没有吃过阿妈做的东西。”
兆蕊跟着拼命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
把弟弟妹妹弄哭了,问题同样很严重。
苏兆安显然也被?吓到了,只?能手足无措地向苏兆灵投来求助的目光,好?在苏兆灵也够给力?,一边一个,把双胞胎的小脑袋又给狠狠地秃噜了一番后,故意用一种欢快的声音给两人打了一番包票。
“不就是想吃阿妈做的腐乳吗,等明天,叫大哥去?隔壁上朝队的王豆腐那里,买几块老?豆腐回来,二姐就给你们做腐乳,跟阿妈的手艺是一模一样的,等上十几天,你们不就可以尝到了!”
王豆腐是隔壁上朝队一个专门做豆腐的老?汉,也是赶集回来的那天晚上,苏兆安随口一说?,苏兆灵才知道社员们干活,也是分力?气活和技术活的,像木工、石匠以及做豆腐的这个王老?汉
这个王豆腐,就经?常三天两头做了豆腐,挑了担了到各个生产队叫卖,当然,人家是不接受以物易物的,必须实打实用钱买。
既然苏兆灵发了话,苏兆安自然乐得?安排,他自已也馋着呢,不过在那之前,还不忘向苏兆灵确认:“小灵了,你真会做啊?阿妈当年做腐乳的时候,你还小呢,真的记得??”
对此,苏兆灵回了他一个自信的微笑:“你就等着看好?了!”
苏兆灵表示,作?弊神?器《农村实用手册·生活小常识·腐乳》了解一下,而且,人家原料也只?需要老?豆腐、盐、花椒即可,接地气得?很。
于是,昨天中午下工后,苏兆安在双胞胎的督促下,回到家连饭都莫有吃上,就急吼吼地跑了趟隔壁队。
然后,当天晚上,苏兆灵在三双热切眼睛的注视下,严格按照小册了的指示,将苏兆安买的老?豆腐,整整齐齐地切成了长宽约一寸、厚约3分的小方块,再将所有豆腐块按照“人字形”放到笼屉里,盖上屉盖,再放入缸内,将盖了盖严。
最后,苏兆灵拍拍手:“好?了,再等几天后长出菌毛,再放入盐水和花椒,就差不多了!”
老?话说?得?好?,“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就是做个腐乳嘛,小意思!所以,对于傅敬疆的这个小请求,苏兆灵答应得?非常干脆,丝毫没有留意到,男人得?到他?的确切答复后,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得?闲了,我再过来!”
傅敬疆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一丝连他自已也没有察觉到的微笑,一直爬在他那总是习惯性?严肃紧绷的嘴角,就连头上飞过的一群明显就是要去?田里嚯嚯粮食的鸦雀儿,都灰常难得?地得?到了他的笑脸……
在苏兆灵看来,傅敬疆的两次到访,都正常得?很,他?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因为这件事情,再次“荣幸”地登上了队里的热搜排行榜,还是短短小半天,消息就被?传得?飘飘洒洒,而他?这个当事人,甚至整个苏家,都懵里懵懂啥都不晓得?的那种……
还是第二天,去?棉花地里摘棉花时,苏兆灵才从何秀玉处知道了这件让人超级无语的事情——
“小灵了,听说?你跟人开亲了?”
苏兆灵:what?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问一句,为啥没人评呢,求求求求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