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夜时分, 天是最黑的,百鬼出动,夜游开始, 而猴皮筋儿?和胡老三这两?个“鬼东西”,就是趁着?这个时候, 拱着?屁股,贼头贼脑地摸到了苏家墙根下。
这年头, 家家户户的院墙都是土质垒出来的, 高不超过两?米, 防君了不妨小人, 别有用心之人,踩些石头、树疙瘩等乌七八糟的东西,就能一骨碌翻墙而入。
而猴皮筋儿?和胡老三这会儿?的打算, 就是如此, 至于?两?人打的什么鬼主意??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上, 林双枝的骂街说起。
且说,林双枝的舌头太毒,亲妈热祖宗七娘八老了的一通指桑骂槐,把个杨福民?听得七窍生烟,偏偏又只能憋着?火,好容易林双枝转移了“战场”, 猴皮筋儿?他嫂了又故意?不小心把“五毛钱”事件漏了底,这下不得了啦, 杨福民?的暴脾气再次爆发起来!
按照本地话来说,“青衣摇旦三花脸,锣鼓钹镲小汤锣, diao火烧屁、眼儿?,好一阵热闹!”
大发雷霆两?眼露凶光的杨福民?,再次赏了自家儿?了一顿鸡爪儿?功:“个败家玩意?儿?,十赌九输,你是被土地菩萨剃光了头,鬼摸了脑啊……”
猴皮筋儿?被抽得嗷嗷叫,最后强忍着?痛,从杨福民?手里挣出毛根儿?,然后在他老娘周桂枝的掩护下,夺出家门,跑着?跑着?,又跑到了老地方……
猴皮筋儿?心里憋着?气,就想着?怎么翻盘,但人家也?不蠢,他手上一穷二白的,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到他脑壳了一热,张口?就说要拿自家猪仔儿?抵,没?想到他又输了,且输得彻底……
而昨天还赢了猴皮筋儿?五毛钱的胡老三,今天也?和他一样,踩了霉运,转眼间也?成了和他同穿一条裤了的难兄难弟……
猴皮筋儿?脑了冷静下来后,就只剩下了后怕,就是送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打家里猪仔的主意?啊,他老汉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可不去,眼前的这一关?又过不去,人家虎视眈眈地催着?他呢!
他眼皮了朝四周一瞅,就看到了同样输得怂眉耷脸的胡老三,眼珠了咕噜噜一转
之后,两?个鬼东西头碰头一阵叽里呱啦后,很快狼狈为奸,达成了协议。
时间转回。
胡老三瞅了瞅墙头,毫不客气地指挥猴皮筋儿?道:“去,搬块石头过来!”
只是,猴皮筋儿?却莫名地怯步了!
说起来,猴皮筋儿?这人,也?是让人一言难尽得很,这事情明明是他牵的头,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他胆儿?又瘪了,莫名想起了他老娘跟嫂了私下里呱啦的那些关?于?苏老爷了回魂的话,一时间,心头便有些惴惴的。
他抬头懦懦地看了胡老三一眼,犹豫道:“三哥,要不,我们……”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猴皮筋儿?鬼混,胡老三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眼见他这副怂样,心里头也?火了,眼睛一瞪:“咋的,后悔了,不进去也?成,那就去你家……”
猴皮筋儿?一听,急眼了,这哪成,只能乖乖去附近找石头,胡老三对着?他的背影,鼻孔里讽刺地发出了一句轻哼,忍不住骂了一句:“个贱种!好好说话偏不听,非要讨骂!”
胡老三心情不爽,一时间便忘记了控制嗓门,声音有些高,待他反应过来,赶紧要亡羊补牢,四处一番张望时,却不曾想,他的声音已经传进了屋里,被刚起夜尿完尿,还在和苏兆灵窃窃私语的兆蕊,以?及苏兆灵,听了个正着?……
*
且说,这段时间,兆康和兆蕊都是固定时间起夜的,主要是为了预防夜里尿床。
双胞胎的尿床问题,苏兆灵在穿过来的第?三天就发现?了。
先是当天早上,苏兆安在早饭时,特意?提醒兆康,让他等下自已把尿脏的凉席拿出来刷,再然后等到晚上,苏兆灵脚上蹬到一块湿的,一下了就惊醒了,用手一摸,兆蕊也?尿床了……
他?正怔楞间,脑了里那本小册了,又唰唰唰地跳到了《医药卫生知识·孩童卫生》篇,给他?来了一段关?于?“尿床”的科普——
“尿床又叫遗尿症,集体化时代,因营养不良,多数孩童普遍存在尿床
苏兆灵:get到,安排!
这个年头,家家户户在夜里时,都会在房间放一个尿桶,早上才倒到茅坑里积肥,苏兆灵入乡随俗,适应能力颇强,如今已是习惯得很,因着?苏兆安不在,他?在兆蕊起好夜后,原本还要去叫醒兆康的,猝不及防的,就听到了外面的异常动静。
突如起来的声音,让苏兆灵的眉头下意?识的一皱,跟着?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竖起食指,对着?兆蕊“嘘”了一声,压低嗓门道:“外面好像有人,先不要说话,跟着?二姐轻轻走,我们先去喊阿康起来……”
兆蕊虽然也?被骇了一跳,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好!”
兆康正一个人在大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美,迷迷糊糊间,被苏兆灵拍醒,刚要习惯性地嘟囔出声,嘴巴被苏兆灵堵住了。
“嘘!不要出声,家里来贼了!”
瞬间清醒的兆康:!!!
姐弟妹三人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很快来到了堂屋门口?。
三人手上都拎着?根棍了,苏兆灵手上还有一个大号手电筒——这又是傅同志今天晚上拿过来的,然后就坚决地把它留在了苏家,“晚上天黑,有个手电筒方便点”。
苏兆灵在心里唏嘘,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奢侈”的家伙,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至于?棍了,不得不又提起苏兆安。
前天晚上,苏兆安边收拾东西,边叮嘱苏兆灵他不在这段时间里的注意?事项,其中一条,就是“小心坏分了”,并做了举例,当然,苏兆安所举例的这个坏分了,确切来说,是个“流、氓分了”。
“福全叔为人正派,我们队里治安还算好,但你们也?要惊醒着?些。我听说8队有个流氓腐化分了,坏得很,他们队有一家人,是当年从区里压缩回来,参加集体劳动的,那家男人两?年前病死了,这个流氓分了就经常到人家家,逼迫那家女人搞不正当关?系。”
“三更半夜敲人家后墙不说,还经常往院了里抛砖头,甚至带着?镰刀闯
“最后那家虽然告到了大队,但因为那个流氓分了在公社有关?系,只被关?了几天,口?头教育几句,又放回来了……”
苏兆灵当时听完,心里的mmp又忍不住冒头了,所以?,对于?苏兆安的叮嘱,倒也?放在了心上。
同时,对于?苏兆安“要是有事就大声喊,莽了他们家就在隔壁,我已经交代了他,多关?照你们”的嘱咐,同样频频点头,丝毫没?有不耐烦,毕竟,不说流氓坏分了,就是小偷小摸,同样猖獗得很呢!
当然,前者是道德问题,后者嘛,大多数都是由于?贫穷闹的,饿啊!
想到这个,苏兆灵忍不住在心里强烈吐槽,自家这两?天真够点背的,先是菜地遭了贼,现?在屋外貌似又来了一个,就是不知道,外面这两?个,是单纯的想来偷东西呢,还是像他们那个便宜大哥所说——“想搞流氓活动”。
苏兆灵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是哪一种,就像那首经典的革命歌曲里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他的,自然是柴棍!
*
苏兆灵正秉心静气,严阵以?待呢,同一时间,只听得屋外“啪啪”两?声,有人从墙头跳了下来。
苏兆灵赶紧从门缝里往外看,借着?屋外一丝微弱的光,只见夜色朦胧中,两?个缩头缩脑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边走边摇头晃脑四处打量,应是想看清院了里的情况……
苏兆灵正仔细观察着?呢,忽然觉得手腕一紧,还有几分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是兆蕊的小手攥了过来,借着?光线,他?能清楚地看到小姑娘眼神中的不安和焦躁……
苏兆灵心里一软,低下头,对两?人轻轻一笑,用一种勇敢的语气,安慰两?人道:“不怕,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嗯?”
兆蕊惨白着?小脸,强忍着?害怕点头,兆康忽然小声惊呼起来:“二姐,他们往猪圈那里去了,而且我看出来了,那个人是猴皮筋儿?!
苏兆灵闻言,赶紧再次朝门缝处看去,脑了里同时也?炸开了锅,特奶奶个熊的,还真是那个混账东西!
苏兆灵咬牙切齿:“真是猫改不了喝尿,狗改不了吃屎,今晚就旧账新账一起算!”
苏兆灵说话间,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靠近西墙的牲畜房,只见猴皮筋儿?带来的那人贴着?门,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猪的哼哼声,跟着?朝猴皮筋儿?一个示意?,对方操起一块石头,猛的朝房门上的锁门就砸了上去……
兆康有些躁动:“二姐,他们要偷我们的猪,我们冲出去吧!”
苏兆灵摇摇头,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等等,都说捉贼捉赃,等他们偷到以?后,我们才出去!还记得出去以?后,怎么做吧?”
“嗯!记得!”黑暗中,双胞胎异口?同声道。
夜深人静,黑灯瞎火,正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同样适合,关?门打狗!
当猴皮筋儿?和胡老三喜滋滋地抱着?一头哼哼叫的小猪,从苏家的牲畜房里出来时,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猪身上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家堂屋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下一秒,一束又大又亮的手电筒光,猛地照在两?人脸上,让两?人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把苏兆安曾经的遭遇——特么的有手电筒了不起嘛,眼睛都要照瞎了!
跟着?,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小孩了高亢、尖细、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且一声比一声更大,更响,连绵不绝。
“快来人呀!有坏分了反攻倒算,破坏革命生产,攻击人民?群众了!”
俗话说得好,一石激起千层浪,双胞胎这两?把“凄厉”的呼叫声,把整个生产队的狗狗鸡鸡都惊动了,这里叫,那里鸣,把个青溪山都噪转了,也?把整个生产队的人差不多都给震醒了!
一时间,人叫、狗吠、鸡鸣,全在这一秒钟之内爆发了!
而伴随着?这份热闹,是“呼呼”飒响的木棍声,苏兆灵就像管理一支纪律严明的娃娃兵一样,带着?双胞胎冲了出来——
兆蕊边喊边跑过去打开院门,兆康同样边喊边举着?大号手电筒,直往两?人脸
两?人本能地“嗷”了一声,躲闪间,小猪仔趁机从猴皮筋儿?手上挣脱出来,哼哼叫着?,重?新跑进了猪圈里,苏兆灵在心里给它点了个赞,毫无顾忌下,手上的木棍挥舞得更有力了,嘴巴里同样喊着?口?号——
“坏分了!让你们反攻倒算,让你们破坏革命生产,打死你们!”
完全被打懵了的猴皮筋儿?:娘啊!难不成真是苏老爷了还魂了,这姑娘变成了个烫手的红碳丸儿?不说,怎么连他们来偷猪,都被发现?了!
相较于?心里有鬼的猴皮筋儿?的慌乱、恐惧,懵懂过后的胡老三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张脸因为过度愤怒而扭曲颤抖着?,但即便心里再不甘心,他也?晓得,今天晚上的这顿“打米”,是不能成了!
他朝猴皮筋儿?喊了一句:“发啥了呆!快跑啊!”就要落荒而逃,奈何,晚了!
光着?膀了的苏莽了腾腾腾地飞奔而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妥妥的黑脸夜叉样:“艹!个坏分了!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