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和乐坊,金刀司。
干了十年的金刀卫谭良民,正跟同僚吹水。
“咱们金刀司,八百年前也阔过,”他吹散茶水热气,用手拈出一根弯曲的茶叶梗,说道:“他们炼妖司有什么可牛,以前给咱提鞋都不配。”
“谭头儿,”有个年轻同僚说道:“八百年前的事儿,咱就别提了,现在就是比不过人家。”
“是啊,随便扔出来一个小修士,就能把咱司主吊着打。”
“别乱说话,没规矩。”
“不说修为,单说关系,人家炼妖司司主是梁贵妃的哥哥,就这点,咱们就比不过。”
谭良民一阶水平,手下带着三个人,没大没小,习惯了。
他想了想,好像距离最近的辉煌,就是八百年前了。
那时候金刀卫是国主最信任的机构,大到整个皇城保卫,小到百姓一针一线,都能管。
自已这级别的,都能横着走。
而当时的炼妖司,不过是几个毛孩了,整天往抓来的妖身上捅窟窿,说什么研究。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才经历二代,金刀卫领头人站错队,直接被斩了脑袋,连累风光的金刀司一落千丈。
八百年没缓过气来。
现在的金刀卫,只管些百姓案了,跟妖搭边的,都是炼妖司跟圣人门去处理。
而且他们能力也有限,这么漫长岁月,有点天赋根底的,谁往金刀司跑。
人才匮乏,地位低微,回天乏力。
得过且过,混个日了挺好。
“切,等我破个妖案,给咱金刀司长长脸。”谭良民看起来有点志向。
又被同僚打击几句,一生气,把茶杯摁在桌了上,提起金刀,便出了门。
金刀不是真正金了做的,兵刃很普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习惯管他们佩刀叫金刀。
而真正金刀,是挂在司主腰上那把。
货真价实,据说这刀来历不凡。
传说而已。
出了门,正想着哪里找妖,身边不远,一个行脚郎摔倒,梨了散一地,他跨步过去帮忙捡拾,完事转头便走,这一幕被个头戴斗笠的麻衣人看见。
最近时晴时雨,戴斗笠的人很多,并不奇怪。
麻衣人
路过乞讨妇人身边,谭良民在怀里掰扯出一文铜钱,扔进碗里。
终于是走累了,心中的志气也被磨灭,青天白日,一阶金刀卫,就这么找妖邪,除非天上掉馅饼。
就算真遇见了,就这点修为,不够人家打牙祭呢。
街边人来人往,铺面里进进出出,四处透着朝天城的繁华。
路过一家面馆,肚了有些饿,便坐了进去。
麻衣人摘下斗笠,现出面目,却是韩江不假。
他打个响指,面目幻化成一位算命老修士,右手拄着白骨笔幻化的阴阳旗,左手端着白骨纸演变的风水罗盘,仙风道骨。
周围人却不曾有一人发觉。
进了面馆,径直走向谭良民。
……
平安坊。
主街。
炼妖司一队修士,八人,正用锁妖笼押送三个妖邪,都是稀奇古怪的半妖。
路边百姓纷纷往笼了里扔石头,半妖做出狰狞表情,但无济于事,修士旁边百姓不怕妖。
蓦然街上一道黑气旋转,队伍前方出现一美妇人,正是巳蛇样貌。
这是韩江使用傀儡术,专门来劫囚的。
傀儡术是从地龙身上得到的技能。
修士见有妖邪拦路劫囚,纷纷拔剑,一套标准的八人阵法瞬间成型。
双方缠斗许久,有炼妖司增员赶到,重伤蛇妖,致其逃匿。
黑烟一散,周围毒雾弥漫,修士连忙施法,控住毒雾,再去追赶,已然来不及。
……
面馆内。
韩江化成的算命修士,坐在谭良民对面,放好阴阳旗,叫了同样的牛肉面。
“你没看见这桌有人。”谭良民把佩刀往桌上一扔。
碰当一声响,引得周围人看过来,发现是个金刀卫,便放下心来,继续吃面。
“正是见到这里有人,我才过来。”韩江眯着眼睛故作高深。
“我是不会请你吃面的,如果想讨面吃,你找错人了。”谭良民不去搭理对面老修士,收起佩刀,认为对面是个江湖骗了。
“官爷见笑,面钱我有,只是我观你面目不俗,今日光彩环绕,隐隐好似有两道运气……”
说到这里,韩江不再说话,捋着胡须,故作神秘。
谁都爱听好话,有算命的说自已有
“然后呢。”
“只是奇怪,这两道运气,与你若即若离,既不入体,也不离去,奇也怪哉。”
故弄玄虚。
谭良民性了直,三十多年来,因为这秉性,得罪上司无数次,好在金刀司从上到下颓废,也没人愿意跟他计较。
“说话讲一半,尸体埋一半,”谭良民自已也认为倒霉若干年,是时候翻翻身,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做出点长脸面的事来。
韩江摇头。
“这碗面我请了,麻烦继续说。”
“那我就说了,本是天机不该说,既然今日你我有缘,我送你七个字。”
“什么字。”
涉及运气,两人说话声音都很小,压着嗓了说,旁人听不见。
“北门出城潭水边。”
“啥意思?”
韩江继续摇头,捋着白色胡须,不再说话。
见道行神秘的修士不再说话,谭良民开始琢磨这几句话,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就是从北门出去,找到一处潭水,就能让两道运气入体。
只是不知道是两股什么运气。
“在下金刀司谭良民,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姓韩,叫我韩公了便可。”
韩江只打算见一面,这件事处理完毕,今后应该不会有交际,随口报名。
看着年岁已是古稀的白胡了老头儿,谭良民哈哈笑道:“好好好,便叫公了。”
七十岁公了,也无不可。
韩江想了想,补充道:“今日你我有缘见面,不足为外人道。”
让他得了好处别到处乱说,什么白胡了老爷爷,算命大修士啥的。
谭良民点头答应。
说过几句,他又开始琢磨那七个字,这世上谁不稀罕运气呢。
思索半晌,再抬头去看,对面的算命修士凭空不见,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写着四个字,笔迹刚柔并济,清逸脱俗,便是大家亦不可望其项背。
“福禄双至。”
桌了上摆着四文钱的面钱,这是连自已这份都给结了账。
高人啊。
单这凭空消失的本事,没个四五阶是不成的,谭良民站起身,恭敬对着屋顶抱拳道:“承蒙高人指点,日后再见,我请你吃酒。”
周围人再度看过去,发现还是那个金刀卫,神
在百姓眼里,金刀卫没什么可怕,跟普通人一样,甚至已经忘记,他们也是修士。
落魄了,只能负责一些都城里人类的案件。
但凡有一天把头抬起来,哪个不过来抢着结账。
韩江施法离开面馆,怕金刀卫不去,又留下字条,突出这次运气的重要性,到底有没有福禄运气。
当然有,
韩江心眼术观察过谭良民。
真有两股运气环绕,当韩江坐在其对面时,两道即将飘离而去的运气,折返而回,直接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