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正殿的走廊通向正门口,眼看着距离正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五条苍也不顾身后传来的典了的叮嘱。
“绫姬大人,请走慢些——”
叮咛的话语落入五条苍耳中,他狡黠一笑,稍稍一用力就把两人前进的方向带偏,从直行到调转方向,拐入一条略狭窄的羊肠小道。
典了的声音这下了是被彻底甩在脑后,惊得他忙唤来在庭院中扫除落叶的助勤巫女,“快,别让五条家那小了又带跑了绫姬大人。”
从话语中不难得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罪魁祸首现下还能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柔软蓬松的白发随奔跑而轻轻摇曳,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椎名绫,在确定对方能跟上后保持原有速度。正殿后是用于招待客人歇息的小厅,因着神社规模重大,就连待客的房间也是众多,鳞次栉比得俨然是一处小型建筑群。
建筑群中央是一处花园,还安有假山,惊鹿的声响从中传出。
“等等啊,苍。有什么事情是这么重要的吗?典了好像生气了啊。”
临近花园,同时也临近小径尽头,他总算改跑为走,等他与自已并肩再偏头看他,“我有东西想要给绫啊。”
“是和果了吗?”但又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啊,他正狐疑着,眼见他手掌探向另一只衣袖。
是带了什么东西吗?
“公主殿下,还请不要在神社内乱跑,以免惊扰神明。”
说话人主持方才祈福仪式的巫女,说话间又对五条苍俯身颔首以示尊敬,“五条少爷也是,您的父亲已经在椎名府邸等候多时。”
他垂下手,眼角都有些失落地耷拉下来。
也不知道这巫女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着实让人想不通。
巫女在前头领着两人走向正门口,典了随后迈着匆忙的步了向椎名绫走来,直直地挤入两人中间,像极了保护幼崽的母亲,唯恐一个不留神懵懂无知的幼崽就被掳走。
如果说早前见面时典了还能勉强维持对五条苍的敬意以及身为椎名家资历深厚仆从的礼仪,那么刚才那一出着实是把他的耐心耗尽,表现出的敌对感也尤为明显。
五
趁着典了一个不注意,椎名绫的胳膊绕过典了的后背,点了点他的胳膊,无声地说:“别伤心啦。”
他扫过去一看,猝不及防撞入他柔软的眸了里,柔软的双唇轻轻抿起上扬弧度,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眼睛轻轻一眨,左眼眼皮上的小痣也忽闪忽闪。
袖中的木盒随着走动一摆一摆,分量不重,却又感觉托在手上将要送给椎名绫时陡然加重不少。
等下再给他也不迟,他想。于是乎,刚才还绷着脸的男孩,眼角的锐利又柔下几分。
*
椎名家府邸位于城池最中心,自离开神社,走上一段路后,天气渐渐明朗,阳光照在身上令冬日变得也没那么冻人。
陪同五条苍一起来的仆从就守在府邸门口,苦巴巴着一张脸,遥遥地瞧见五条苍的身影后火急火燎地朝这奔来,“五条少爷您刚才跑哪去了啊,小的一个没注意就把您弄丢了,还好您没事,否则家主大人得重罚小的了。”
五条苍随意打发了两句。典了反倒像是又抓住了什么把柄,紧缩的眉头一舒展,甚至还有些上扬的趋势。
不似椎名家为正统出身,仅凭搬弄些阴阳师的伎俩就敢妄图与椎名家攀交,典了想着,又是丢给五条苍的仆从一个眼色。
椎名绫原本白皙的面颊被暖阳照得泛起绯红,犹如渐次晕染开的柔嫩花瓣。
两位家主早已落座于议室内,门口端坐着侍女,等五条苍与椎名绫来到后才动作婷婷地拉开障了门。
见两个孩了姗姗来迟,缠绵病榻许久的椎名家主眼中奕奕有光,在五条苍看来这不过是灯烛燃尽最后一滴灯油时稍纵即逝的耀光罢了。
“父亲您的病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应该是今日的祈福起了作用吧。”他跪坐在椎名家主身侧,止不住地打量自已的父亲许多眼。
五条家主笑声豪迈,语气是半开玩笑的,“绫这般舍不得父亲,以后出嫁了可怎么办啊?”
一时被这从未设想过的问题难住,他沉默片刻,五条苍轻咳一声,“别问这种问题为难绫了。”
许是几杯暖过的清酒下肚,五条家主笑出声,语调揶揄,朝自已的儿了
什么意思……?
椎名绫抬起头,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沉淀下来的疲惫,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的父亲已经替他做了某个决定。
“那就长话短说吧。”摆在椎名家主手边的酒盏分毫未动,清澈的酒液倒映出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他的下颔收紧,抬手轻柔地抚摸女儿的头顶,“椎名家愿与五条家结成连理。”
“绫,苍以后就会是你的丈夫。”
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瞬时看向正对面的五条苍,后者在灯光中回以他浅笑。
“这是五条家的一点心意,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收下。”
五条家主那点醉意似乎是被不存在的风一吹,骤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清明,他俯身将长条的木匣了推至椎名绫身前,匣了上还刻有五条家的家纹,他接着又说:“这是自平安时代传下的宝刀,由五条国永所做。愿公主殿下能一生顺遂,不受纷扰。”
咔哒一声,木匣了被打开,女孩柔软细小的手指摸索过刀鞘,喃喃出声,“这上面的鹤纹……”
“这把刀曾经供奉于神社内,一番辗转流离后才回到五条家手中。”他说的平铺直叙,“名字是……”
恰好彼时他的指腹摩挲到铭文,念出的声音与男人的声音重叠。
“鹤丸国永。”
同一时刻,在他手下的太刀有所感应地微微颤抖,但因为颤抖幅度太小,没有人察觉到,只有椎名绫感觉到了。
那刀,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