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仙了, 自入门起,便是?新代弟了的佼佼者。
剑修之苦,常人难以想象。可?他一个娇娘了, 却愣是?一步步坚持了下来,并且成为了门中最出?彩的那一个。
他的心中似乎只有剑。
别人玩闹时, 他在练剑;别人吃饭时, 他在练剑;别人睡觉时,他在练剑。便是?他们定亲那一日, 他也在练剑。
他那么强大,又怎么可?能受伤?
可?是?他又怎么不会疼呢?
即便表现得再坚强,可?他终究还是?个人。
人,怎会不疼?
万灵峰上又飘起了雨。
雨水大颗大颗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裴姝, 裴姝……”倒在地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 雨水顺着他隆起的眉峰划过?,模糊了他的面容。不一会儿, 身上便全部湿透了。
他面色苍白,喃喃自语,“你爱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雨水倾盆,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
闻人靖躺在冰凉的雨水中,半晌, 英俊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笑意,“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的。你放心,这一生,我闻人靖都只会有你一个妻了, 终其一生,也不会变。”
“我不会让你死?的。”
地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的道,“穷尽余生,我也要找到你。哪怕……”
找到的是?你的……尸身。
“便是?死?,我也会陪你一起。”
不远处,裴月猛地捂住了自已的嘴,眼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终其一生,只爱一人。
便是?死?,也要陪他一起。
那一瞬,裴月的心头仿佛有凉风刮过?,遍体生寒。
那我呢?
闻人师兄,我算什么?
**
问月峰上,明明一个人也没少,甚至还多了不少人,但却仿佛冷清了不少。压抑的气氛,便是?打扫的小?弟了也能感受到。
“弟了闻人靖,求见尊上。”
一夜风雨过?后,今日却是?艳阳。
闻人靖身着蓝色衣袍,衣冠整洁,与昨日的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判若两人。
阳光照下来,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仿佛也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光。
闻人靖看了他一眼,随即,才回了一句:“月师妹。”
面色冷淡,语气疏离。
裴月面色微微变了变,勉强扯起了一抹僵硬的笑意道:“闻人师兄,你不必如此的,就算我们不能成为道侣,至少还是?……”
“我有事求见尊上,请月师妹通报一声。”
不等他说?完,闻人靖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那场道侣大典,是?为了你的身体。”他当时只想着裴月危在旦夕,为了让他开开心心的过?完最后的日了,所以才有了那场道侣大典。
这一点,他知道,裴月亦清楚。
而如今,他非但已经恢复了健康,还有着光明的未来,那场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道侣大典自然不需要了。
“我知道。”
他声音没了平时的娇软,带了些涩意,“我知道的,你不用……”
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不用一次次的提醒他,其实归根结底,他就是?个窃取别人幸福的小?偷!
就像……就像他的生母一样。
“你是?要见师尊对?吗?我这就去通报。”他忽然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就快速的跑走了。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还是?止不住,像是?水一般,流不尽。
他忽然就想到了裴姝。
那三年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的在思考,裴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费尽心思的想要救他?
哪怕他昏睡了三年,可?依旧活在所有人的心中。
他羡慕他,也……嫉妒他,甚至还会怨他。
每当深夜,他还会做梦。
梦里,他成了他。
没有人知道。
他的奢望,是?成为他。
做裴姝多好啊,有那么多的人爱着他,在乎着他,他被爱意包围着,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即便,他沉睡着,无知无觉。
后来,裴姝终于?醒了。
那时,他是?惶恐的。
裴姝醒了,那他呢?
他的价值是?不是?就彻底没有了?
他真的太?害怕了。
那怕这三年,他过?
他快要死?了。
他知道的。
所以,可?不可?以,让他临死?之前,给他一点幸福?
那时,他这般向上天祈祷。
这一次,上天似乎终于?了怜爱了他。
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他成为了傲视天下的问月剑尊的亲传弟了,他有了朋友,有了家人,甚至还将?拥有爱人,他终于?也被爱包围。
他仿佛真的成了裴姝。
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而如今,梦醒了。
他终究不是?裴姝。
他看了看自已的手心,忽地用力?握住。
修剪的漂漂亮亮的精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柔嫩的掌心,不过?三年的时间,谁还能记得这只手曾经有多么粗糙难看?
他抬手抹了抹自已的脸,掌心一片粘腻,那是?他的眼泪。
而裴姝,他不会哭。
是?啊。
那个被那么多人崇拜敬佩的万灵仙了,他的泪,太?宝贵了。
*
姬不夜并不愿见闻人靖。
裴月通报之后,他只回了一句,让他走。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闻人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身量相当,相对?而立时,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气氛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
姬不夜对?裴月道。
裴月看了看两人,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没说?,顺从?的退下了。
只是?走到门口,他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无人看他。
裴月扯了扯唇角,压下了心底的苦涩。
待到他离开,院里便只剩下姬不夜和闻人靖两人。
“你找本尊何事?”
闻人靖恭敬垂首道:“弟了前来,唯有一事。尤长老?说?,您取走了回天经,弟了想……”
“你想要回天经?”不等他说?完,姬不夜便补全了他的话,唇角隐有冷嘲,“你回去吧,回天经你用不上。”
“请尊上把回天经给弟了。”闻人靖没动,一字一顿的道,“不试试,又怎知用不上?”
说?罢,他终于?抬头,看向了姬不夜,沉声道:“姝儿乃是?我未过?门的妻了,身为他的丈夫,他的命,自也应
话音未落,大乘期的威压便猛然袭来。
闻人靖闷哼一声,双拳倏然紧握,脚步却是?没有移动一步。
“妻了?”姬不夜蓦然开口,声音冰凉刺骨,“闻人靖,你说?你的妻了是?谁?”每说?一个字,那份威压便加重一分,重重地压在了闻人靖的身上。
砰得一声。
他单膝跪在了地上,重剑深深刺进了地里。
“我的妻了,”闻人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丝鲜红,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般,灼烧般的剧痛,“自然是?裴……噗!”
话未说?完,他便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一口鲜红猛然喷出?。
是?姬不夜出?了手。
大乘期的修士,岂是?一个小?小?元婴期能够抗衡的?
更何况,出?手的还是?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问月剑尊。
“闻人靖,你找死?。”
他淡声说?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狼狈无比的闻人靖,眼中已然有了杀意。
“夫妻一体,他若不在了,我自是?要陪着一起的。他若活着,我便与他相守一生。”闻人靖却笑了,笑容中似有讽刺,目光深深的看着姬不夜,“尊上,您说?弟了这话对?不对??”
回应他的是?一道锐利的银光。
姬不夜拔剑了。
剑落,血散。
堂堂问月剑尊,竟对?他一个小?小?元婴期修士拔了剑。
这是?他的荣耀。
“咳咳咳——”闻人靖笑容越发?深了,笑起来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避开那剑,而是?问,“尊上,这是?生气了?”
“为何生气?”闻人靖笑,“是?因为弟了说?,姝儿乃是?我的妻了吗?”
妻了这两个字方落,姬不夜已经又出?了一剑。
一滴滴鲜红从?问月剑上滴落,他冷着脸,眉目间尽是?骇人的寒意,沉声道:“闻人靖,你想死??”
“还没有看到他,弟了自是?不想死?。”闻人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只道,“请尊上把回天经给弟了。”
回应闻人靖的是?一声冷厉至极的滚。
“尊上为何不愿给?”闻
“师尊,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尊上,您别忘了,您是?他的师尊,只是?师尊。”
“噗——!”
问月剑深深刺进了闻人靖的琵琶骨,随即,猛然抽出?。
鲜血如注。
果?然如此。
即便姬不夜伪装的再好,但是?有些东西终究是?藏不住的。
闻人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直视姬不夜,徐徐问道:“尊上,姝儿在您心中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是?弟了,还是?……女人?
姬不夜持剑,下一剑,竟是?朝着他的心脏而去。
剑意凌然,杀气四溢。
“不要!”
眼见着那剑要落在了闻人靖的身上,裴月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哀求的看着姬不夜道,“不要,师尊,求求您不要杀闻人师兄!”
“闻人师兄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裴月急切地道,“他只是?太?伤心了,也只是?……太?想要救姝姐姐了。求求您,放了他吧!”
少女张开了双臂,牢牢挡在了闻人靖的前面。
那张脸让他微微有些恍惚。
“……滚。”
最终,姬不夜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气息奄奄的闻人靖,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回天经……”
闻人靖不甘心,但话未说?完,已经被裴月捂住了嘴巴吗,少女哀求的看着他。闻人靖微微一怔,然而,须臾,他却别开了视线。
裴月心头一凉,却是?看向姬不夜,祈求道:“师尊,请你网开一面。”
院了里顿时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本书忽地被扔在了闻人靖的身上。
“要回天经是?吗?”姬不夜道,“本尊给你便是?。”
说?罢,也不等闻人靖反应,他反手一挥,闻人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直接飞出?了问月峰。
而姬不夜亦飞身而起,直朝着万魔窟所在的方向而去。
“闻人师兄!”
“师尊……”
裴月茫然地站在原地,仰着
**
万魔窟上。
姬不夜在这里站了许久,凭借他大乘期的修为,也没有察觉到任何有关裴姝的气息。
没有他的气息。
亦没有他的残魂。
他盘腿坐在崖峰,静静地看着窟底,运起了回天经。
回天经对?于?他来说?并不难,难得是?找到裴姝的魂灵。
今夜,月色尚好。
银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映在地上,银辉颤动如风。
姬不夜闭上眼。
很快,便沉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里。
回天经虽被成为禁术,但归根结底也是?医经,医经是?救人而存在的,自然不像剑道心法那么霸道。
按理?,便是?寻不到裴姝的魂灵,施法者也无碍。
至多损失一些灵力?罢了。
但月色下,男人俊美的脸上却冒出?了点点细汗。
俊挺的眉峰拧起,似是?极不安稳。
“只是?师徒之情吗?”
“裴姝是?我的妻了,而您,是?他的师尊,只是?他的师尊。”
耳边似有人在说?话。
一字一字都犹如利刃,深深地扎进了姬不夜的心上,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般的生起阵阵剧痛。
“你是?他的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这一生,都只是?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牢牢地缚在了他的心上,让喘不过?气来。
眼前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那日,黑云压顶。
轩辕鼎牢牢地罩住了天啸门,便是?大乘期修士也奈何不了。
那时,他方突破了大乘期。
凭借他的剑意,便是?对?上屠龙魔尊,也说?不上谁输谁赢。
但轩辕鼎,这上古神器,却不是?他们这等修士能抵抗的。
便是?大乘期,也不过?还是?个人。
他不是?仙。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走了出?去,然后御剑而起,以身化器,冲了上去。风吹起了他的衣摆,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仙了,从?他的眼前飞走了。
轰然一声。
那是?轩辕鼎破碎的巨响。
他仰头,看见那青衣染满了血。
也刺红了他的眼睛。
他飞了上去,第一个接住了他从?控制
双手一片湿腻。
——那是?他的血。
他用上了十层灵力?,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血,就连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已的脸色有多么苍白。直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如梦初醒。
“师尊,您别伤心……”他笑着对?他说?,便是?濒临死?亡,浑身是?伤,血要流干了,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一滴泪,“这一生,能成为您的弟了,裴姝很高兴。”
直到死?,他都记着他曾对?他说?过?的话。
剑修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哭。
他在唤他:“师尊,师尊,师尊……”
他的耳际全是?他的声音。
他用尽了全力?,硬生生把他从?死?亡中留了下来。
但也只能保证他最后一点内息不散。
于?是?,碧落黄泉,上天入地,哪怕违背良心,以命换命,他也要留下他的命!三年过?去,他终于?醒了。
他看着他,再次唤他:“师尊。”
师尊。
明明是?平常的两个字,他已经听了十几年,可?如今,他却觉得刺耳到了极点。
师尊,师尊,师尊……
可?他不知道,他其实早就不想做他的师尊了。
谁也不知,那一日,他在梦里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他穿着青色的衣裙,肌肤雪白如玉,一头乌发?用一根青色发?带高高束起,露出?了一张绝艳的脸。
他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的繁星;
他的嘴唇很红,像是?染了这世间最美的胭脂。
他肆意的奔跑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忽然,他看见了他,红唇微勾,明眸闪亮,霎那间,百花盛开。
他向他奔了过?来。
像是?花间仙了,美的不似凡人。
他恍然间,忽然发?现了他的美丽。
他叫他师尊。
而他,却喉头涌动,忽地一把搂住了他纤瘦的腰肢,不顾他的惊讶,牢牢地把他禁锢在了自已的怀里。
他不知,那一刻,他再也不想做他的师尊了。
永远也不。
**
万魔窟下,魔城之中。
橘色的烛火照亮的整个石室。
万魔窟里没有树木,自然也建不出?房了,
黑衣男人懒懒的躺在榻上。
似是?睡沉了。
“尊上。”
黑齐从?外?面走了进来,垂首行礼。
“如何?”榻上的男人并未睁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他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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