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把激动的声音饱含了一种深沉的情感,受到感染似的,也跟着紧张激动起来,循声望过去。
一位威仪不凡的中年男人在众人拥簇下走了出来。
“皇兄,皇弟找了你二十年,你当真不顾兄弟情分了吗?”盛况又激动又欣喜又生气又痛心,复杂的情绪清晰的透过他颤抖的声音传出来,听到的人都觉得震撼。
成民艰难的回过头,望着昔日伴他左右不谙世事的翩翩少年已变成沉稳威严头发有些花白的帝王,稳重如他,心头也一时忍不住发酸,盛况的确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对不起的人。
成民是盛闵的化名,当年的太子爷,战功赫赫,同时也是为人颂道的“贤王”,盛况一直以他为楷模,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兄弟情义却无比深厚,盛况可以因成民的一句话心甘情愿的做他最不愿做的皇帝。
那晚梁仕钊认出成民之后立马给盛况报信,信上说:
微臣于原城见疑似失踪多年的允闵王爷者,知吾皇日夜牵挂,遂快马加鞭来报。
盛况见信激动万分,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宫中事务便匆匆赶来,路上累死了八匹马。刚才在里间悄然观察,见到成民,确认是自己的皇兄后才出来相见。
他走到成民跟前,声音依然颤抖,“皇兄,你老了,那件事也不会有人反对了,该回宫了吧。”
在场的人都懂事的离开了,让他们尽情叙旧。
夏皖母女三人回到小竹屋,一面休息一面等成民回来。
慕伊和青霓轻言安慰泪痕犹在脸上的夏皖,夏皖摇头叹道:“该来的迟早都要来,躲也躲不掉。只是以后……”
她看着两个女儿,不由得心头一酸,慕伊就罢了,这是她的命,可青霓无辜卷到这里就太对不起她了。
夏皖握住青霓的手,歉疚的说:“青儿,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我怕拖累你。”
“娘,你说什么呢!我若这时候弃你们而去成什么人了。不论是什么情况,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青霓说得诚挚,拿出关键时刻的硬气。她做决定的时候总是特别果断,决定和张愔在一起是这样,决定和张愔分开是这样,决定咬舌自尽是这样,决定离开还是这样……
正说着,青霓透过窗户看见远远走来一个人,体态娇柔,踏着斜阳走的缓慢而端庄,是周晓柔。她知道是来找她的,索性出去迎接一下。
青霓立在屋门外,淡定的看着晓柔一步步靠近自己。
“舒姑娘,这么冒昧的来找你,希望你别介意。”晓柔的声音一如她的名字,她的气质温柔似水,她说话也很直接,一句话就进入主题。
“不会,有什么事吗?该不会是张愔出什么事了吧?”见晓柔如此郑重,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张愔的安危。
晓柔凝视着青霓,愣了一小会,收起不解的目光,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没有,张愔哥哥没事。我来就是想请你不要再害张愔哥哥了。只要你离他远远的,他就没事!”
一席话说的青霓都懵了,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愔哥哥为了你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为了你前后奔波,陪你逃亡,这都不算什么,可是伯母死的时候要他发誓不得与你一起,否则死也不得安宁,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这样的誓言你怎么也让他违背呢?我觉得你根本不是真心爱张愔哥哥,否则不会要求他这么做的。
很早之前我和张愔哥哥就有了婚约,我们早该成亲的,我一直把张愔哥哥当做未来的夫君,直到上次我见到你,见到你和张愔哥哥互相看对方的眼神,我就知道张愔哥哥喜欢的人是你,他不会是我的夫君了。
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伯母就要他发誓娶我,不得与你一起,他答应了。后来伯母丧礼之后,我对他说,若他不愿意可以不娶我,但他肯定的告诉我一定会娶我的,让我别担心,等伯父的案子结束之后,他会去我家正式提亲。
那次审案,我也去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间接害死张伯父的人,我终于明白伯母为什么那么憎恨你了,也明白她为什么要张愔哥哥发那么毒的誓言。案子结束后张愔哥哥对我说了你们的故事,还让我允许他护送你们去安之地之后再回来与我一起。
我听了很难过,同时也有些意外的感动,毕竟他这么坦诚,我相信他会回来,我只能相信。他果然回来了,可是,他却是回来告诉我他爱的是你,他要与你成亲,他不得不辜负我……
我不怪他,他可以不娶我,可是他不能与你在一起呀,你不能和他成亲!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那个誓言会变成每晚的噩梦。何况,张伯父张伯母都因你间接而死,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呢?
就算你们不在意死去的人,难道也不在意活着的人对你们的指指点点吗?我已听说了一些你与伯父之间的故事,所以请你不要害张愔哥哥了,难道你希望别人说他娶了自己亲生父亲的红颜知己吗?”
青霓站在原地,听了这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手脚麻木了,心好像也麻木了,她懒得解释与张员外的事,她只是心疼张愔,原来他顶着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怪不得会说那样的话;另外她对“间接害死张夫人”一事不明,当日不是病危在床,张愔赶回去了吗,怎么变成她间接害死了。
那日她受了伤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后来她听夏皖说张夫人病故了,她还记得晓柔的报信,恰好对上了,所以并未多想。
“你说什么?张伯母是因为我而死的?”她不敢相信,震惊的瞳孔都放大了。
“对!你真的不知道?”晓柔便将那日的事情简单说了说。那日她跟着去了的,只是没赶上张愔的速度,远远落在后面,却将发生的事看的一清二楚。
“张愔哥哥救你,伯母替张愔哥哥挡了一剑……”
青霓一时接受不了,呆呆木木的回到房里。张员外、张夫人的死都与她有关联,她真的没了与张愔在一起的勇气。再回想与他相遇后的种种,带给他的是苦难,受伤,险些要了他的命。
她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一段错误的感情,否则怎会波折重重!
她理解了张愔的苦衷,亦不想他为难……
话说王思轩从衙门离开后径直回到家里,守在门前的家丁见到他都激动的跳起来,急忙跑到里边大喊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忽听得大院里人声嘈杂是“少爷回来了”这句话,脚步声踏踏的越来越响,还越来越近……
他倒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刚进大门,就见到自己的爹拿着胳膊粗的木棍站在那里,平日里细长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还未走近,就听到怒吼的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王员外不曾对他用过这样的语调,突然听到略微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有趣,也知道自己留封信就走了确实不孝,可不这样哪里走得掉呢。他乖乖认错,然后不痛不痒的接受了他父亲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家法伺候。
王夫人欣喜的看着回家的儿子,只顾落泪,护着他回房,又让大夫检查身体,生怕他一点半点的不好。王员外又气又喜,喊道:“以后再不出家门才罢了。”
王思轩其实也是恋家的,从来没有出去过,第一次就离家个把月。重新回到熟悉的亲情围绕的舒适区,他内心翻滚着感动,只是脸上没如实表现出来。
“儿子,你怎么说走就走呀,只丢下一封书信,你是觉得娘最近身体太好了吗?这一个月,娘日夜悬心到处打探你的下落,差点你就见不到娘了。”王夫人边说边掉泪,呜呜咽咽,教王思轩自责难受到极点,甚觉不孝。
“娘,对不起!”他轻轻地拍拍母亲的背,让她平心静气。
王夫人知道自从慕伊出现,自己的儿子就性格大变,天天往外跑,跟在她左右,她虽不乐意,却也无奈。她所求的不过是自己儿子健康终老。
“轩儿,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那位姑娘?要不你把她娶回家吧,这样你乖乖在家我也安心。”
王思轩何尝不想这样,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慕伊家身陷囹圄,祸福难测,慕伊会与它爹娘一起,而他会守在慕伊左右。“娘,时机未到,再过段时间。”
提及慕伊,他的心就失控的想她了,本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分开一会就可以织起思念的网,教恋人们无处可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情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陪父母亲吃过午饭,趁他们歇午的时候便偷溜去找慕伊。
秋里午后的阳光特别温柔,没有刺人的光芒,也没有灼热的温度,有的仅是那一点点醉人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