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文茵这一夜都没有睡,她躺在榻上,安静的像一只猫,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夜骠骑将军府灯火通明,外面窸窸窣窣有人走动的声音,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虽然说行囊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对于要远行的人,尤其是要去打仗的人,亲人们总希望给他们带上可以让他们平安归来的东西。
这一切在池文茵听来,心里更加的焦躁不安,就像站在千军万马的阵前,看着狼烟烽火四起,震天的吼声响彻云霄,银色的枪头直指天际。
池文茵摇了摇头,把自己蜷缩起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夜越来越深,外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终于困意来袭,池文茵打起了盹。
有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池文茵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探出头,看着窗户,窗外有一个人的剪影刚好映在窗棱上。
池文茵猛的坐了起来,脚刚放在地上,正要站起身,就听到窗户被人打开,然后那个人影纵身一跃,站在了池文茵的眼前。
黑暗中池文茵分辨了半天也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但是终于那个人开口了。
……
池文茵一夜未眠,天还没有亮就已经梳洗好了。
老太太和池文茵坐上马车,天刚蒙蒙亮就到了皇宫外面的校场。
校场宽阔,中间一个高台,上面还没有人,两旁旗帜煊赫,随风猎猎作响。
下面排列整齐站了很多穿着铠甲的人,他们头上带着头盔,上面红色的缨子随风而动,身披铠甲,反射着阳光,却冷得让人心生寒意。他们就像是一尊尊雕塑一般,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池文茵站在台子的一侧,看着下面的将士,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体,这些人将是要和云熙国开战,站在战场上与自己同胞厮杀的人。
池文茵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倒在了祖母的怀里,不住地抖动着身体。
刘裕隆穿着金色的铠甲,手里拿着头盔,难得是一脸的肃杀,他穿过人群,走上台子,站在了中间,目光炯炯的傲视着下面一众将士。
池文茵看着他的样子,这才发现,原本谨慎、守旧,被自己暗中逼迫走入绝境的刘裕隆竟然有这样杀伐狠厉的气质。
池文茵此刻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她只听到刘裕隆在台上开口说道“让云熙国的人见识一下我大梁的铁血兵团,今日你们为朝廷、为国家效力,将来,朝廷也不会忘了诸位,拿出你们的本事,让其他国家看看我们大梁的厉害。”
他的话音一落,校场内杀声四起,震的池文茵晃了晃身体。
校场内安静了下来,那面贴身太监刚端起祝酒的器皿,准备转身,却被一双纤纤玉手给接了过去。
贴身太监侧头看到了池文茵,她今日穿着一身绯红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脸上淡淡施脂粉,看着有些憔悴,但是越发有种神色凝重的感觉,倒是很适合这个场合。
“我来吧,有劳老公公。”池文茵娇声说道。
贴身太监并不松手,这不合规矩,如果自己这么给了,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可就不好说了。
那面刘裕隆看到池文茵上前要拿器皿,眯起了眼睛,心里猜测了起来,终于他对贴身太监点了点头。
贴身太监松开了手,笑着说道“有劳宁馨公主了。”
池文茵嗯了一声,拿着盘子走到了刘裕隆身前,跪在地上,将盘子举过头顶。
刘裕隆并不上手,他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池文茵。
终于,他拿了一个酒杯,上前一步,将酒祭给了天地,接着他又拿起了一杯,但他端着酒杯一动不动,清冽的酒在杯中不安的晃动着。
虽然举着盘子,可是池文茵的手没有一点抖动。
刘裕隆突然转身,端着这杯酒走到了文泰和的面前,他双手恭敬的将酒递给了文泰和,说道“文将军是此次战事的主心骨,本王先敬文将军。”
刘裕隆是知道的,这大梁很多将领都曾在文泰和麾下待过,此次出征自己成为了主帅,让这些人不满意了。
文泰和看着池文茵,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正在猜测的须臾间,看到刘裕隆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还说了那样的话。
此时,前面可以看得见的将领都注视着他,从眼神中可以看出有人情绪中的波动,露出的满意笑容。
文泰和明白刘裕隆此举,第一是害怕文西宁这杯酒有什么蹊跷,第二是想要做个样子给大家看。
于是,文泰和上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对着刘裕隆跪下,说道“臣定当以殿下马首是瞻。”
下面的将士仍旧不动,但是眸色变了好几遍。有人咽下了口水,也接受了文泰和的示弱。
贴身太监看着酒杯里面的酒空了,赶紧执酒壶走到池文茵身旁,又将酒倒了进去。
那在酒杯内晃动的澄清的液体把从东边升起的日头映照在其中,洗去了它的温暖,有种孤冷清傲的样子。
“请殿下满饮此杯,我在此祝愿皇兄早日凯旋归来。”池文茵说着,又把托盘举过了头顶。
刘裕隆解了自己的疑惑,看着池文茵抬眼,眼神纯净的望着自己,他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梁帝站在皇城的城楼上俯瞰着下面的将士,耳边似乎有金戈铁马声四起,他看到文泰和给刘裕隆跪了下去,点了点头,这一次的胜利势在必得,以后皇家的声誉将会空前高涨,至于要时刻顾忌的文家,也不再是什么动不得的了。
他抓紧了城墙,朝着下面看,他讨厌有那么个人时刻提醒自己的失败,虽然太子也想翻出手掌心,可是自己儿子总比外人让自己心安。
下面将士又是山呼声四起。
池文茵看着刘裕隆和文泰和翻身上马,扬鞭打在马身上,马蹄高抬,一声嘶鸣,马蹄落地,一路朝着西京城外而去。
一路灰尘漫卷,让人看不清前路,看不清回路,也许只有摸索着前进才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池文茵看着眼前的蔓扬的灰尘,咬了咬嘴唇。
池文茵抬头看了看蜿蜒的官道,一匹快马正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京,朝着云熙国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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