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白感应不到连今的气息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正站在g325商用地的一处小山堆上,看着上百辆渣土车和挖掘机在这里同时作业,原本绿油油的草地沾满黄色的泥浆,纵横交错的沟壑宛如在大地上划裂的血痂,一滩滩浑浊的水渍便如血液般淅淅沥沥堆积成一处。
神白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无意识的,他来这里是为了替连今做最后一件事,他要把这块地给毁了,吸干灵气、将其变成不毛之地,让纪伏的所有盘算作废,并激发浮光集团内部的矛盾,彻底让纪伏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脚下的小山堆是阵眼,在g325地皮的八个方位设置了聚灵阵法,这块地的所有的灵气会被一点一点集中起来,汇总到他的脚下,被他蚕食鲸吞,像个吸血鬼一般,榨干这块地的每一滴灵气。
一旦地皮灵气被耗干,那么这里会成为比沙漠还荒凉的存在,至少沙漠里还有仙人掌、沙棘等植物可以存活,但在这里,是会变成彻底的死亡之地。
神白专心感受着脚下的灵气,却没由来的心脏一悸,他心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神白赶忙去感应护心鳞,护心鳞中的一缕神识同他相互感应,却没有发现任何连今的气息。
神白知道,连今很宝贝这块鳞片,一般都挂在脖子上,或者放到贴近心口的位置,睡觉时她的手会捂在鳞片上,直把护心鳞摸得温热。
而他的神识就在鳞片里,稍稍感应,便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有时夜里闲来无事,他会把整个神识放进护心鳞里,感受她身上传导过来的温暖和平和,顿时他整个人都舒服的懒洋洋的。
当然,这些连今都不知情,她一直以为他离她很远,而他也不屑去解释什么,毕竟迟早要离开,说多了就是孽债。
她从来都是鳞不离身,像这样的感应不到连今的情况,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神白压下心底的惊异,开始利用那缕神识查探四周的场景,很快,荒郊野地、坑坑洼洼的小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四周荒无人烟,乱石嶙峋,距离彩衣街至少上百公里,这根本不是连今会来的地方。
连今出事了!
神白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逐渐绷断。
神白已经顾不得g325的灵气问题了,他有计算过,彻底吸干这块地的灵气,足够他再度进入时空隧道,抵御空间的撕扯之力了。
但连今出事了,所有的计划都被推迟,哪怕晚回去几个月,或者再也回不去,他也认了!
神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回去,他居然想到了不回去,这实在过于疯狂!
但现实情况并未允许他想太多,体内的灵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倾泻,神白已是仙人,奈何降落到无魔世界,灵体有所压制,功法符咒的威能仅能发挥到超魔世界的一两成,要完成这一两成的威能,还必须借由大量的灵气辅助才行。
远距离瞬移术很耗损灵力,还好他积攒了不少,但一下子体内亏空的感觉,仍然让他不太好受。
g325商用地到荒郊野岭隔得实在很远,坐飞机都得半天时间,可在瞬移术下,全球两点距离近乎等于零。
只要灵气足够,神白甚至可以瞬移到银河系外。
眨眼功夫,神白已经从原来的小山堆来到了荒野外,一片闪着柔润白光的鳞片跌落在他的脚边。
捡拾起鳞片,神白又四处看了看,见瞧不出名堂,索性开始魂识探路。
天地万物在他的脑海里成了点线面,仿佛肉眼雷达一般,将方圆千余里范围内的所有的交通要塞和车水马龙尽收眼底。
神白着重探索附近的偏僻区域,神识快速掠过一座座山野和田地,扫荡过丛林和水潭,近乎地毯式一般,甚至把地下十丈范围都查探了一遍。
神识探测也极耗灵力,依托护心鳞,他可以观察护心鳞周遭方圆百米内的动静。但没了护心鳞,就只能靠灵力去烧钱,尤其是这种探测面积极广、距离极远的情况,更是不要命的烧钱。
如果这里灵气足够的话,神白的神识探测甚至可以做到人在地球上,近距离看到多少光年外一颗恒星的氦闪。
几乎一瞬间发生的事,神白下一秒睁开眼,他已经锁定了那个连今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一闪身,神白已然到了那处废弃的化工厂内。
神白站在野草丛生的荒凉的钢铁废墟下,已经不用他神识探测了,因为他的过于灵敏的听觉已经听到了电锯的声音,外加一个姑娘压抑的羸弱的笑声。
仔细些听,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完整的对话。
“怎么样,还好受吗?”
“呵呵,还、还好”
“你为什么不哭?你不疼吗?”
“嗯,疼”
接着又是粗粝刺耳的电锯声,还有姑娘死死隐忍住的轻哼。
神白眼睛都红了,近乎睚眦俱裂,大脑疯癫到一定程度后,就是难以置信的清醒和冷漠。
他瞬移进入化工厂的废弃车间内,极为冷静的打了个响指,旋即时间与空间都静止了下来。
这个停顿部分时空的法术再一次消耗了他大量的灵力,神白一下子没能承受住反噬,化了形的外貌彻底崩毁,还原出最本来的面貌来。
刹那,雪白的发丝微舞轻扬,一身黑袍在昏暗的阴影里流光溢彩、华丽无双,他的面容彻底显露出来,眼眸纳山藏水、无悲无喜,近乎透明的肌肤在蒙昧的天地笼炉下散发离合的神光,他一出现,周遭的浑浊眨眼被洗涤干净,唯剩山色空濛、雨濑成秋的绝美。
连今被绑缚在石台上,肢体支离破碎,她的两条腿已经被切割了,电锯的齿轮正卡在她的胳膊上。
一台摄像机正对着石台上的连今拍摄着,红光不断闪现,下一瞬,机体连同三角支架一起爆裂、化成灰灰。
神白近乎无情无欲的走到被他时空停滞的连今和中年男子身边,他的指尖一点微红,沾到了连今血液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惊颤,但又很快恢复成若无其事。
手掌向着电锯划了过去,一道微芒闪过,遍布黑色机油的杀戮机器湮灭消失,神白看了眼随意掉落在肮脏的尘埃里的两条血污的腿,心中一股抑制不住的恼怒直冲灵台。
恰是他的这一个分神,术法维系不稳,暂时暂停部分时空的力量被破坏,中年男子和连今又重新进入到时间的流速内。
剧烈的痛感从双腿手臂上毁天灭地的狂袭过来,即使忍耐力极好的连今,也忍不住轻哼了两声,疼痛让连今已经干涸的眼眶再度流淌出生理泪水,肾上腺激素让她神智十分清醒,而痛感越是越发强烈。
连今眼眸歪了歪,她于熹微的光亮中瞧见了那抹熠熠生辉的身影,那是神明的颜色,饱含一切希望,救赎一切痛苦,带来一切新生。
她看不清神白的面庞,只能瞧见那团柔和的、璀璨瑰丽的光,用虔诚的、醉心的、贪恋的目光看着,一行行眼泪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神白看到了她的泪珠,一颗颗砸在石板上,却像是一粒粒火种,把他的心烫出一个个窟窿。
疼,前所未有的疼,自心尖到心房,痛的让他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乖,睡一会儿,很快就好了,有我在,别怕!”
神明的声音仿佛从鸿蒙中而来,撞开虚碎的时空,在悠长的时间纬度上无尽的穿梭。
朦胧却又清晰,亘古绵长而又短暂刻骨,最后炸开一朵绯艳的花,并盛开在灵魂之上。
他的冰凉凉的掌拂过她的眼睛,连同泪水掬在手心,黑暗卷席过来,连今闭起了眼,苍白的脸毫无血色,陷入沉睡后比一具尸体还不如。
神白看向了现场的另一个人,中年男人显然还没有从神白的倾城容颜中醒过来,那张黝黑粗糙的脸露出恶心的痴迷的神色,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败的雕塑作品。
“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神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算了,不问了,我直接搜魂吧!”
说完,他的手指包裹一团光亮,点在了中年男人的眉心处,光团没入灵识之海,以摧枯拉朽之势撕扯对方的灵魂,并把一片片支离破碎的记忆拼接成画面。
对普通的凡人搜魂,只要魂魄稍微弱一些,可能直接就把灵魂给掐灭了,然后致使这个变成痴呆。
不过神白还是很小心的,让这个人一辈子痴呆,倒是便宜对方了。
这人如此伤害连今,他怎么可能轻饶!
中年男人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却感觉浑身烈火浇身,他两眼看不见,身体轻飘飘的,可总有一种被无数把刀凌迟了的撕心裂肺的痛感。
一堆乱码一样的记忆被聚拢起来,又出现在神白的脑海里,看着这些记忆,神白手一伸,从中年男人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指点开一串号码,神态自然的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
“事情办完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道压低的男声,隐约之间还有咳嗽之音。
“你完了!”神明作出宣告。
“什么?”
“放心,你们都会有很好的归宿的!”
电话挂断,神白咧开嘴巴一笑,艳绝的容貌染上尸山血海的血腥气息。
所有参与到伤害连今的行动中的人,他都会让地狱降临!
神白手一招,中年男人已经浮在了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他身后出现一副绞刑架,铁蒺藜般的缚绳捆住了他,无数根尖锐的刺扎入他的体内,中年男人每挣扎一下,那些刺便勾住他的皮肤和肌理,像钝刀割肉一般,反复磨挫。
“你很快就会有同伴了!”
话音落,他已经移到了一座豪华的公寓内。
这座屋子装修的十分豪华,针织地毯、真皮沙发,多宝格上遍布古董,红木家具闪耀着暖红色的光,就连一幅壁画都是某著名大师的真迹。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酒红色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时不时咳嗽一声,身前的茶几上有果盘和没吃完的药。
他看到客厅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惊讶的呆愣了片刻,他先是看到对方华丽的长袍,接着看向了隽美如画的神白的脸,和所有人一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张高贵冷艳的脸。
神白手一挥,打碎了神仙的滤镜,穿睡袍的男人才如梦初醒般眨眨酸涩的眼。
“你”男人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什么,“怎么进来的?”
“别说话!”
神白冲着对方微笑了下,手上动作却不间断,再一次的进行搜魂。
记忆被神白轻轻松松找到,看到头脑里的画面,神白的眼眸闪了闪。
“原来俞道平让你做的这件事,他胆子真是足够大啊!”
神白撤了手上的动作,那位睡袍男瘫软在地毯上,腰直挺不起来,只能无力的哼哼。
看着地上的一团瘫肉,神白目露嫌恶,但还是将他拎了起来,仿佛拎一头猪那样,重新瞬移到废弃的化工厂内。
神白前后离开不过一分钟,绞刑架下已经稀稀拉拉的滴落了一滩污红色的血,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夹杂生涩的铁锈气息和霉味,总有一股不真实的荒诞感。
依照中年男人的套餐,神白又另置了一处绞刑架,他把睡袍男也挂了上去,以铁蒺藜束缚住。
接着,他用睡袍男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并发到了俞道平的手机上。
正在小口喝粥的俞道平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放下小碗,点开短信,霎时,那张晦涩黯淡充满效果刺激的血腥图片映入他的眼帘。
俞道平的手稍稍一抖,但还是稳住了心神。
他对着一旁专心打坐的薄英道“你看一下,一张照片。”
薄英眼眸开了一瞬,手指勾了勾,手机飞到她的掌心。
“这是”薄英的脸色不太好,“被他发现了!”
俞道平大概也猜到事情暴露了“现在怎么办?对方对报复我吗?”
薄英冷眼瞧着对方,渐渐地,露出狂虐的笑“你怕死吗?”
“废话,如果不怕死,为什么要追求长生!”
薄英迅速给出对策“那好,咱们不妨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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