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便是在众人的或紧张或期待中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西域联军扛着塔盾一步步地往山坡上攀登,这是为了抵挡从上方山坡上抛射下来的箭矢。
但是王兼多鸡贼一个人啊,他觉得正面射击肯定没多少效果,于是干脆下令中阵的弓弩手暂停射击保持威慑,而两翼弓弩手向中间山道攒射……
于是居高临下的两翼攒射,造成了山道上西域胡人第一笔伤亡数字。
只不过相比于三十五万人之巨的大军总数,这些伤亡简直微不足道。
而王兼对此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在对方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五千弓弩手其实更多的只是威慑,而真正的消耗却还是在前方接战的三千战兵那里。
但是王兼注意到了很有趣的一点……那就是拥有塔盾能够防御箭矢攻击的,也只有最前面五十米的队列。
“一群穷鬼,没钱打什么仗?”王兼冷哼一声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鄙视。
随后他下令:“全体弓弩手,最大射程攒射敌方后部,前面就不要管了!”
一片箭雨便是泼洒了下来,直接飞跃过两百米的距离,来到了那塔盾覆盖的队列之后,造成了大片杀伤。
居高临下抛射,就是如今这样让敌人只能硬接箭矢洗地却难以做出还击。
因为在这坡度上,胡人的短弓根本射不远啊!
而若是弓箭手靠近,自己早就先许多步进入了西秦箭阵的射程之内了。
于是胡人联军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顶着箭矢加速突击,企图强行冲阵。
可是作为仰攻的一方,他们在这超过三十度的山坡上发起冲锋,能起多少速度来?
而且就算冲了上来,有西秦的重装步兵列阵,他们又还能有多少力气来应战?
于是最惨烈的一场厮杀开始了。
西秦三千重步兵列阵在前,迎着那冲上来的西胡兵卒连连砍杀……在短暂的僵持之后,西域胡人的兵锋顿时受挫!
这样的冲锋根本无法动摇西秦的三千重步兵阵列,而后方递补的援军则是在路上就不断地被西秦箭阵消耗。
甚至在开战一刻钟之后,西胡人甚至无法保证重步兵阵前的兵员密度……也即是说,他们甚至难以维持对西秦步兵方阵施加压力了!
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有些能力的统帅都会要进行改变了,而西域人也的确是做出了改变……只是他们的改变很残酷。
一群黑衣刀客走进了战场,他们开始对畏战不前者、退缩者,甚至连跑得慢的人都毫不留情地施以屠刀。
西域联军那边出动的赫然是督战队……西秦也有督战队,只是若非绝境,很少会动用就是了。
而西胡的督战队登场之后的确是改善了战斗情况,给西秦人军阵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们无法攻破这军阵防守的,仿佛只是在用人命来消耗秦军的体力。
可是这种事情王兼早就有所准备。
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直接下令:“弓弩手攒射敌阵中段,轮换准备!”
立刻原本只是牵制规模的箭阵再次发威,当场就将冲上山坡的西胡人给射了个通透。
趁着对方人员零散,顶在前面的重步兵方阵立刻后退。
西胡人以为机会来了,立刻冲上去想要追袭。
却没想到那原本的步兵方阵从两侧退开之后立刻就露出了后方严阵以待的另一个全新方阵!
这个新方阵根本不给那些西域胡人任何反应的机会,擎起塔盾就硬怼着冲了上去,前排挥刀后排长枪穿刺,轻而易举地就夺回了原本让出的地方重新固守阵线。
而步兵方阵完成了轮换之后才是轮到弓弩手有序轮换,整个战场在王兼的指挥下井然有序一丁点也没有出乱子。
姬正看着这一幕已经忍不住对苏礼称赞连连了……他也算是行伍出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其实战争中最容易出现伤亡的时候其实是兵卒体力开始下滑的那个阶段。
打仗并非只靠匹夫之勇,为将者的确应该将这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
如今王兼的轮换方式十分出众,等于是让前方军卒始终保持着充足的体力来迎敌。
而敌人却是要爬上五百米的山坡,本就是体力空耗的情况下接战,这伤亡大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而且在姬正看来,这王兼用兵的确是可以称得上是体恤士卒了。
因为他这样的战法虽然说是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了己方士卒的安全……打到现在竟然是零伤亡!
但是杀敌效率也并不怎么高。
可对这个姬正反而很喜欢,他看到的是王兼用兵的稳以及对大局的绝对掌控……只是从这些上来看,真论才干他恐怕已经超过蒙挚了,也唯有另一位兵道大家寮卫可以匹敌。
如此一日时间耗尽,从天朦亮至太阳星再次西斜……五个多时辰过去,蒙挚刚好进行了六次轮换。
几乎关内的每个战兵都轮到了上场厮杀的机会,但是每个人却都只是在体力最充足的时候厮杀了一个时辰左右。
所以这一日战下来西域联军抛下了四千多具尸首,而秦军却只是聊聊十几人受伤。
无人死亡!
盖因秦军都覆重甲,一般被砍伤一两下死不掉,就会被后方袍泽拖下去急救……再恰好,这关内有个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的。
直至远方传来西域联军撤退的鼓号声,酣战了一日的红山关前才沉寂了下来。
此时的红山关便是名符其实的‘红山’,脚下山道已经全被血水浸泡,到处可见间残缺的尸首。
而山道旁的悬崖缝隙中也隐约可见尸体堆叠……可怖,可怖。
这是北光第一次经历如此惨烈又壮观的场景,也是他有生以来见识过的最大规模的‘同类相残’。
这令他年轻的心灵受到了很大冲击,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别傻站着了,陪我来做事。”苏礼却是拽着自家弟子就往先前的战场走。
邻近了战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才是腾得北光有些头晕。
以他的阅历倒是不至于会承受不了,只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免难以接受。
“觉得味道不好的话就闭气吧,这并不丢人。”苏礼说了一句,随后却是已经开始做动作了。
他从纳袋中掏出了一把净明符来对北光说道:“来,帮师父吧这战场每个角落都净化一遍,别漏了。”
北光果然回神,他奇怪地问:“师父,这是何用意?”
“为师早年在战场历练的时候,就曾经差点被邪道修士利用战场戾气与死气着了道……所以这种事情不可不防。”苏礼解释道。
北光听了一脸受教的表情……他觉得跟着自己师父出来总是有学不完的知识与经验。
所以他乖乖地接过一大把符箓开始按照苏礼教授的方法激活并施展……
苏礼则是配合地一同做动作……当然,他其实只需要一个虚空凝符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师父,先前你救人的时候用的也是符箓吧?”过了一段时间,北光果然忍不住问了。
苏礼点点头说道:“没错。”
他有种暗中得计的感觉。
“那师父可会画符?”北光一脸期待地问。
上钩了啊!
苏礼一脸道貌岸然地说道:“自然是会的,毕竟习练符箓其实也是种精神沟通天地的过程。”
他也是蛋疼的……明明是自家弟子结果被一群剑崖教的剑修大佬给死死盯着,死活不许他主动去教非剑法类学识。
这算是五老剑们最后的‘纠错’手段了吧。
当初苏礼在极北收徒的时候,这群家伙居然还特意偷偷地跑过来死缠烂打……真是的,他就收个徒弟而已,还要忍受这些家伙的‘霸凌’啊。
只是他们这种行为显然是低估了苏礼的手段了……作为一个能够在剑崖教这么个原本尽出剑修的教派内开出这么多旁门分支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这不,苏礼只是让北光跟在身边做做事,就勾起了这少年想要学习制符的念头……
“那师父可以教我制符吗?”北光立刻眼前一亮,表现出了极浓的求知欲。
“当然可以,等收拾好这里,回到关内就教你最初的符箓该怎么绘制吧。”苏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说起来,你师祖最拿手的也是制符呢。”
“咦?”北光惊讶极了。
他很少听苏礼提起他在剑崖教的那一脉师承。只是在当初拜入剑崖的时候遥遥拜见过师祖孤棹子,然后就再没见过了。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虽然知道自己师父在剑崖教应该身份很特殊,但却始终不知道究竟特殊在哪里。
他也是后来在四代弟子的院子里安下心来静修时才想明白……师父这是想要让他能够以更平和的心态更安静的环境来进行早期的修行啊。
若是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剑崖圣子的首徒,而边上的人也知道他和苏礼得关系,那么他还能在剑崖收获那一段平静又充实有趣的修行生活吗?
不过现在看起来苏礼是打算告诉他一些师承中的关系了,北光的心中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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