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廊山下,柘荣翘首仰望,山路九曲十八弯,山峰直没云霄。
柘荣回首,对着同样风尘仆仆赶来的皇甫实说道:“皇甫师弟,你说太子殿下会在哪里?”
一丝寂寥涌上心头,皇甫实苍劲的脸上隐约浮现昔日柔情,“如果他果真来到此处,或许,汪峰石,是个去处。”
“走!”柘荣,低沉着嗓音,找了条险阻的捷径,攀岩而上。身后,一群侍卫紧紧尾随。
柘荣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在岩石上点地即跃,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已然攀登至了汪峰石的地界。
举目,一脸狼藉顿时映入眼帘,让他不由地大惊失色起来。
瑟风过去,满目苍夷。汪峰石附近的空地上,杂草树木东倒西歪,地上血迹斑斑。显然,刚刚经历过了一场生死大战。
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柘荣脸色沉郁,俯下身来,用手沾了沾地上的血迹,双指抿了一抿,再凑到自己的鼻尖轻轻一嗅,“血迹未干,离现在,不超过半个时辰!我们来晚一步了!”
他举目环顾,周边虽然凌乱,但很多痕迹却已经消除,显然是有人刻意打扫过了。
柘荣伸手抚摸着岩壁上的一个个洞眼,任何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这里发生过一场箭战!虽然箭支都已被捡走,但我可以肯定,至少是三十人以上的恶战,有超过二十人的伤亡。”
此刻,皇甫实已然经受不住心中的惶恐,他整个人在风中瑟瑟发抖,“这,这,这,太子殿下会不会也在其中?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
猛地,隐藏在枯草堆中的一柄残缺不全的折扇引起了柘荣的注意。他急忙俯下身来,将残扇从石缝茅草堆中取出。
定睛一看,郗铭亲笔题字的残句顿时映入眼帘,将柘荣侍卫震得目瞪口呆,如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
很显然,这柄残缺不全的铁骨折扇正是郗铭太子随身携带之物,是他众折扇中最为喜爱的一柄,常戏言:扇在人在,扇毁人亡……
一双铁拳拽得咯咯作响,就连那柄折扇在他的手中也被揉捏挤压地变了形。柘荣侍卫在那瞬间悲泪四溢,顿时仰天长啸,“太子殿下,你在哪里?”
众侍卫,慢慢地在柘荣侍卫身边聚拢。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单只需看一眼那柄折扇,就能明白其中的要害。众人均默不作声,呆呆地杵立在那里。
而皇甫实,却已经声泪俱下,情难自已。
虽然他负情薄幸,最终选择了放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与郗铭之间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即便卿言已然闯入了他的心扉,都无法真正填满他多愁善感的心。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人,不管枯荣起落,都会他的心中牢牢地占据一席之地。
忽闻噩耗,让皇甫实情何以堪?
猛地,柘荣侍卫一声高喝,“他们肯定还没有走远,散开,搜山!”
众侍卫整齐划一地向着四面八方涌去,瞬间消失在层峦叠嶂之中。
柘荣在隐约间觉察出了地面上的一条隐隐的血迹线路。凭着他敏锐的职业追击特性,他顺着点滴散于地上的血珠,一路找寻过去。
顺着血迹的指引,他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一团新坑的土包。
他,缓缓俯下身来,用那几乎是颤抖的手,抚过黄土。
心紧张的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他竭力抚平了自己跌宕的心境,深深吸了口气,徒手,抄起一拨黄土,畚于旁侧。才没挖几簸黄土,他便触摸到了一只马皮靴!
紧张的内心稍稍得以舒缓了一些,至少,这双鞋并不属于郗铭太子。
很快,这个身高八尺的莽汉的尸体被柘荣从土包里拖了出来。
他死于一剑封喉。
伤口长三寸,深一寸,凶器必定是一把窄口薄剑!武林之中,擅长使薄剑的高手,寥寥无几。此人应该是死于郗铭的柳叶腰剑!
柘荣,毫不停歇,继续徒手挖着土包,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坑中拖了出来,直到,他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再也无法继续了。
好在,搜山的侍卫们陆续找到了这里,不需要督促,大伙都小心翼翼地挖着土,深怕弄伤了下面可能是太子的尸体……
残阳似血,泪已成殇。
从这土包内,总共挖出了一十九具尸体。
并没有发现郗铭太子。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虽然在事发现场,发现了无数箭眼,但是这些人,未有半点箭伤,通通死于封喉一剑,手段极其残忍。
就连鸟瞰众生的城国最顶尖的杀手柘荣,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一个何等强悍的武者?手段之高明,下手之狠毒,让柘荣都自叹弗如。
他,又能领会到,郗铭太子在被几十个人围攻时,所激发出的生命的潜能……这正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只可惜,既然是如此强悍的郗铭,依旧……
一名随行侍卫,小心翼翼地帮着柘荣侍卫包扎着伤口,而此刻,这位号称冷面铁血的职业杀手柘荣,脸上满是神伤。
这个杀手不太冷。那种唯恐失去身边挚爱友人的感觉,那种等待的煎熬,旁人又怎能体会呢?
终于,柘荣恢复了平静,“不用再给我包扎了!继续找寻太子的下落!扩大搜索的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不能死……不能见尸……”
悠悠地叹了口气,柘荣将那柄破损的折扇交到了皇甫实的手中,“请劳烦皇甫师弟,回京面圣,此事事关重大,不得延误,必须调动所有的御林军来找寻太子殿下的下落。”
皇甫实俊美绝伦的脸庞难掩心中的抑郁悲愤,他用颤抖的手,缓缓接过了那柄破损的折扇,“我知道了……”
“哎,”柘荣转身,说不出的黯然惆怅,“我无颜面对皇上,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我有罪啊……太子,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要有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