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星儿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星儿手指的方向。
“太后娘娘,星儿一定是喝醉了。”星儿揉揉眼睛,“这位婆婆怎么耳朵后面那么白?别的婆婆都被晒黑了,这位婆婆一定是保养太好了……”
大家又看向了那人的脖子,在场的农妇又互相看看彼此的脖子,那妇人急忙遮掩。
“太后娘娘,这位大嫂确实很白啊。”较瘦的农妇说。
“太后娘娘,这位婆婆的脚也很大呢?!星儿怎么觉得他的脚比我干爹的还大?”
说着,众人又看向了那人脚,那人慌忙用裙子遮住了一双大脚。
“这位嫂子,我们上船前,听说周嫂子坏了肚子,您是她的近亲来顶替她的,一直没敢问您,尊姓大名?”偏瘦农妇起身移步到那人前。
那人始终低着头不做声,偏瘦农妇索性又到了那人跟前,轻推了那人一下,那人依然不动,正当农妇推第二下的时候,只见那人一手攥住农妇手腕,一个反手,将农妇的胳膊拧在了背后,农妇先是一惊,再有一疼,嗷嗷大叫。
正当所有人都惊诧这一幕的时候,那人迅速起身推开农妇,一个健步上前,三两步就到了礼月面前,一伸手即掐住了礼月的脖子,另一手一抖一道寒光,下一秒一直短刀已经抵在了礼月脖颈上了。大家全被这一幕惊呆了。星儿吓得紧紧偎着太后的大腿。
就在慌乱中,只能周良大喊一声“来人呐!护驾!”,紧跟着一队羽林破门而入,迅速的围在了太后周围,并将那妇人团团围住。可说时迟那时快,那妇人已经拿了礼月当人质。
“快!给哀家拿下!”太后怒道。羽林一拥而上。
“都退后!”那妇人厉声威胁道,她已经被羽林逼到了墙角,可她开口时面部并未动半分,好像脸上的肉是死的一样,且她是男人的声音。
“大胆刺客!竟混进了宾客队伍里!说!你是何居心?!”太后不亏是太后,临危不乱,依然淡定的坐在凤椅上,而太后的左手则轻轻的搂着星儿缩小的肩膀。
“都退后!”那人继续威胁,但是他的嘶吼却很无力,很显然他不是什么高手,此时众农妇也早已被四名羽林围住,以防同党。
“太后,礼月没事,请太后放心!你们还等什么?快动手拿下!”礼月在那人以刀胁迫时,依然冷静自持,太后宠她听她信她不是不无道理的,这一份从容自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羽林跟那人依然僵持,羽林护卫几次突破都无果,那人虽不熟练,但却很机灵且却有高超武艺在身。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僵持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桂纯嬷嬷却躬身搀扶太后。
“太后娘娘,恭请您移驾别处!”桂纯嬷嬷跟太后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那人之所以挟持礼月,其目的并不是想要伤人或者真正刺客,与羽林僵持不下,无非是给太后看,所以桂纯嬷嬷请太后移驾。
而这句话一出,那人心理防线有些松动了,大叫一声:“你别走!”
太后刚刚挪动凤足,那人的一声喊,已经明确了他的真是目的,他应该是有事想见太后,所以才混进召见队伍的。
“哀家不走?莫不是要等你行刺?!”太后厉声喝到,威严尽显,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咣啷”一声!匕首落地,那人扑跪在地,不停磕头。
“太后赎罪!太后赎罪!小民无行刺之意,实在有不得已的隐衷才劫持了周嫂子,然后易容顶替她混进召见队伍的。”
太后复又坐回了凤椅,而羽林此时已经将那人按住,太后挥挥手,示意羽林撤下。
“太后娘娘,不行啊,还不明他身份,万一……”周良赶快出言拦住。
“无妨,都下去吧!”太后吩咐。
是!羽林齐声应道,松开了那人,也放开了众民妇,纷纷退出了会客舱。而那一众民妇早就吓坏了,看到太后如此临危不惧,都惊为天人,纷纷下跪,庆幸她们此次是来表忠心的,太后抚恤黎民尚且如此手段,张驰有度进退方寸间,她们家里那些男人,要是真逆了朝廷,恐怕人头落地都不知谁出的手。
太后一个眼色给了桂纯嬷嬷,桂纯立刻知晓何意,点头应了下,转身朝众民妇说:“众位宾客不必紧张,都平身吧,各回座位安坐。”众民妇立刻谢恩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坐了下来,静静地来着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混进召见队伍?从事召来!”太后问那人。
那人磕了一个头,开口回话。
“小民黎众,就是林清本地人,家下虽不甚富裕,但也算得上本地的书香门第出身,自本朝以来代代都出秀才,先帝在位时,一场文字运动,本无我家什么事,只因县太爷身边的师爷看上了我家一方家传的青砚,几次求我祖父,因是祖上所传,我祖父没有应允,几次拒绝,可谁知那师爷是小人,表面一套背后插刀,硬说我祖父谢反诗有不臣之心,县太爷是个昏黄糊涂的,听了一面之词就讲我祖父父亲下了大狱,家产全都抄没了,我那时还小,幸免于难,也幸得先帝明君,及时止住了文字运动,府衙也发还了家产,并发文说我祖父和父亲忤逆之据不足,无罪释放,我家本不知是谁背后作祟,点数归还家产时,重要物品唯少那方青砚,便知是着了谁的道,但是无凭无据,无门讨要。这是也就作罢了。”黎众说的真切。
“作罢了?那与你今日之事何干?”太后问。
“就在两年前,我家的青砚现世了,是那师爷的儿子,因为家道中落,拿出了这方砚变卖,青砚一现世,我父便认出了,于是就上门讨要,无奈那师爷家已成一方恶霸,我父几次讨要无果还被打了一顿,我祖父年迈,看儿子被打一口气没上来便没了,我父也不久于世,没熬过半年也去了,”说到这儿黎众哽咽。
“启禀太后娘娘,他讲的这个事儿,我们好像听说过,”较瘦农妇说道,说完又看向那胖胖的农妇,“李嫂子,你想想是不是?”
那李嫂子抓了抓下巴,仔细想了一会儿,用力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可是后来,不是说你家告到了府衙了嘛?”
黎众听有人知道他家的事儿,哭得更是伤心。
“我先是告到了县衙,无奈那师爷家在县里盘踞多年,县太爷都已证据不足退回了诉状,小民无奈才越衙告到了府衙,知府老爷起初很是公正,也调阅了当年抄家的卷宗和物事记录,确定有一方青砚,就在我家欣喜,以为遇到了在世青天,可谁想到,几个月后等来的不是家传宝贝完璧归赵和坏人遭惩治,等到的反而是踏天大祸。”
“什么大祸?”众人都问。
“去年大旱,险些民变,朝廷镇压,一日却冲进了我家里,我两位叔伯三位兄弟,还有全家上下老小一共三十多口全被抓走了,我当时外出在南方逃过一劫,后来回到家乡听媳妇的嫂子说,定的是民变首领忤逆朝廷的重罪,诛灭三族,说皇上开恩,只杀主犯,三族苦役八年,如今三族已经发往西伯塔苦役去了,而我叔伯兄弟已押往京城,说今年秋后就要问斩了,我也不敢声张,四处躲藏,四处找亲朋借钱,想要上京告御状,”说着黎众有痛哭起来,片刻后哽咽又说:“前几日准备上京的时候,听房东周嫂子说起,太后抚恤召见,我才动了想混进召见队伍的念头。小民想的只是伺机求一求太后,帮小民主持下公道,小民真是走投无路了啊!太后您明鉴!小民家人冤啊!小民家里流放的孩子,最小才只有三岁,听说……已经……已经死在流放的路上了……太后您明鉴那!小民家冤那!小人的两位伯母恐都已年过六旬,恐怕也熬不过今冬了……太后您明鉴那!小民家冤那!”
黎众声泪俱下,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船舱震得嗡嗡作响,头都磕破了,血肉模糊,真情足见,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太后也有些许动容,以袖掩面。星儿虽不全懂黎众所言,但是听到三岁的娃儿死在了路上,她眼前闪过了自己尚小的肉嘟嘟的弟弟,也想起了,被大水带走的莲儿,于是哇的大哭了起来。
太后见星儿大哭,并未怪罪,礼月擦了擦眼泪,本想伸手抱走星儿,太后摆手。
“你与哀家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儿,不怪不怪。”太后将星儿搂在怀中,轻拍,真仿佛亲孙女一般。
“黎众,你的冤情哀家已知了,但是,你私闯皇船,劫伤民妇你可治罪?!”片刻后,太后已止住了伤情。
“小民知罪,小民知罪!只要能还小民家一个公道,小民就是死,也再说不惜啊太后!”黎众复又磕起响头。
“快止住他,别再磕了。”周良等人上前制止了黎众。
“你这张脸想必也不是真的脸吧?”太后问。
黎众伸手自耳后揭开了敷在脸上的易容皮料,他原是一张清俊的脸,如今额头已经磕破,血肉模糊。
“小民罪过,遮挡颜面已是欺君,太后明鉴,小人……”
“好了,不必再说,事出有因,哀家且记着你这罪,哀家会命人押你上京,交于刑部,如果查实你家确系冤屈便饶了你,如若查实你是诬告……”太后抬手示意他不要再磕头了。“数罪并罚!”
“晏奔!”太后唤。忽的,内舱闪出一个着黑衣的高大身影,在太后面前单膝跪拜。
“押他进京,先交于刑部,把事情禀告皇上,让皇上来定夺。”太后吩咐。
“臣领命!”晏奔双手抱腕。
“明天一早就动身吧!”太后又说。
晏奔顿了顿,又领了命,于是押了黎众出去,黎众边对太后谢恩边随晏奔出去了。会客舱内恢复了平静。礼月等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你这小小的人,才多大,也知道哭了?”
太后恢复了慈祥的面容,故意逗弄星儿,缓和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太后啊,咱们这些大人都哭了,这小女娃哭也是人情世故,就他家那事儿,谁听了不伤情呢?”偏瘦的农妇开了口,“感恩太后圣明!”
“不提那些劳什子了,怎么回事让那些当官的去弄吧,今天这事儿,倒是哀家的小星儿立了功。识破了那人的易容。”
太后笑着又逗弄起了星儿,此刻的星儿也不哭了,被太后一逗咯咯的笑了起来。
“礼月,把席面重新换过,咱们与民同乐,今天啊,一定好好的乐呵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