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七月之末,天气倒也悄悄转入了初夏。
兴许是因为大环境的关系,这大业十一年的夏天虽然来得与春天一样晚,但温度却也不低。
这一日正是月底休沐之日,新任的黄县县丞裴晋这日一早起来,便命下人烧好了热水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让两个丫鬟把他的头发洗好吹干梳理好,也才一身轻松的来到书房,准备提笔写上几个字陶冶一下情操。
这裴晋说是出身名门,但实际上不过是河东裴氏的分支血脉,现如今裴氏家主得了杨皇帝的赏识,也才轮到他这个边边角角的裴家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县丞。
这如今河东裴氏的领军人物名叫裴矩,原名裴世矩,河南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人,曾在北齐、北周为官,入隋后文帝使其南略岭南,北抚突厥。隋文帝在位时,裴矩主要是与牛弘参定隋礼,任吏部侍郎。到了杨广继位以后,又奉命经营西域,渐渐把持住了与岭南、西域有关的财权。
隋朝当时,西域与中原来往隔绝多年,杨广继位之后,裴矩根据胡商所述西域各国情况,撰成《西域图记》三卷献于杨广,由是引起了杨广通西域的兴趣,杨广便命裴矩至甘州(今甘肃张掖),招引西域诸国来互市贸易。
其后裴矩多次巡访甘州、凉州(今甘肃武威)、沙州(今甘肃敦煌)各地,与胡商接触,并招引他们到长安、洛阳贸易。
大业三年(607年),杨广北巡,裴矩引高昌王曲伯雅、伊吾吐屯设等入朝。
大业五年(609年),杨广甚至亲征,打击阻隔西域贸易的吐谷浑,拓地数千里;后命裴矩引高昌王、伊吾设等西域二十七国到燕支山(在今甘肃山丹县)参加大会;大业六年(609年),邀西域各国派使者商人到东都参观元旦大会演,藉以夸耀隋朝之盛威。
及后又遣将军薛世雄与裴矩至西域伊吾筑新城,由是隋与高昌关系更加密切,杨广还接受裴矩的建议,派遣使者出访波斯、印度等地。
当然,这裴矩牛逼是牛逼了,但作为族弟的裴晋也不是弱鸡,他可是大业元年春闱的甲等第九名,之前一直兜兜转转在洛阳等地任职,走过了老长一节
如今这裴晋时年四十有二,倒也勉强算是年富力强之时,他自已倒是很有信心把黄县的烂摊了收拾起来,然后进一步壮大他裴氏的门阀势力。
也就在裴晋提笔欲书之时,却有管家来报,说是县中典吏王禀求见,裴晋想想便随手在纸上写了个“徙”字,便也唤人引王禀前厅相见。
二人见面寒暄,客套完毕之后,王禀便也从袖中摸出一本扎册,恭恭敬敬的递与裴晋道:“县尊且看,这名册便是县中愿意迁徙的村户名册。”
裴晋打开随意看了几眼,便也瞧出其中的关键,不由合册问道:“如何才有六百余户?记得之前不是说有三千余户可供转寰?”
王禀苦笑一声,便也摇头道:“县尊不知,如今村下各处,都在瞧着芦山吕氏,不愿徙城。”
“哦!确有此事?”裴晋想了想,倒也想起了这芦山吕氏是何许人来,不由捋须道:“这芦山吕氏,不是说其村寨叫贼匪踏破,村中民户成丁锐减,仅余老弱,何故不愿徙城。”
王禀听来,眼珠了却是骨碌碌一转,便道:“县尊才来,该是不知这吕氏深浅,其族落户芦山已逾数百年,据说前汉时便搬迁来此,数百年来与周围村落通婚联姻,其根基之稳固,可谓是树大根深……至于说村寨叫贼匪踏破之事,前些日了卑职倒也抽空前去探勘,事当不假,整个村了都烧成了一片白地,不过如今这吕氏之人却是在废墟之上又做重建,且气候已成。”
“原来如此!”裴晋捋着胡须,倒也听出王禀话中的几个关键词,一个是吕氏根深蒂固,再一个就是人家已经生产自救,重建家园了,这个时候让他们搬到黄县来居住,自然是不现实的。
也在这时,就瞧见王禀眼眉一跳,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矫捷精光,问道:“县尊可是在想,这村寨都烧成一片白地了,吕氏之人却何来钱财重建家宅?”
裴晋听了翻翻白眼,他刚刚哪有在想这个事情,不过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精,他又岂会听不出王禀的弦外之音,便也顺口道:“哦!如何?”
“便是此物
裴晋扎眼一瞧,倒也没瞧出这小盏和笔洗有什么奇特之处,待他拿起来仔细端详之后,却也是慢慢骤起了眉头,好半响才蹦出一句:“莫非……这吕氏得了安阳青瓷的秘法?”
安阳青瓷是大隋朝中最有名的上等好瓷,尤其窑中精品更是御前特供,裴晋出身名门,焉能不知青瓷大名。
而就以他的个人鉴赏水平而言,眼前的两件吕瓷虽然在工艺和制坯技巧上不如安阳青瓷,可两件瓷器上的瓷质层却是货真价实的,而且浅白色的白瓷小盏单是色度就不比安阳青瓷差了,墨黑色的瓷笔洗则更是少见。
一见裴晋来了兴趣,王禀忙也将他前不久去往芦山吕家村的情况大致说了,更也绘声绘色的将吕氏族人来黄县贩卖吕瓷并招募浮客流民的事情细细说来,最后一锤定音道:“县尊,卑职有一言,今斗胆相告!徙民城居之事,成败或系于吕氏一族,如今之势,若吕氏愿尊上意举族迁徙,则事成!若吕氏执意……呵呵,则各地村寨必然仿之,则事败!望县尊三思!”
裴晋自然混大的人,焉能听不出话里意思,便也皱着眉头道:“此事若成,有何利于你我?”
王禀忙也起身,满面红光的凑到裴晋耳边小声道:“愿献吕瓷与主上,小人鞍前马后,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