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柚是在一阵药香味中醒来的。
穿着粉绿渐变色羽织的少女在他床边捣着药,见他醒来,温柔地开口。
“哎呀,你终于醒来了。”
甘柚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已还活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重量。
“……有一郎他……”
那个舍身保护弟弟的少年让人感到无比的动容。
“放心吧,我已经做了处理,他姑且没事。”
事实上,蝴蝶忍的内心并不平静。
时透有一郎的出血量堪称庞大,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选个好点的棺材准备葬礼了。可是就在蝴蝶的眼皮底下,那个足以致命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着。
那是违反了医学理论、不符合世间常理的现象。
“你在之前有给他做过什么治疗吗?”
甘柚被问得有些懵。
“……呃……简单地止了一下血,这个算不算?”
蝴蝶忍盯了他片刻,终是放弃般地垂下双肩。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
甘柚有点不知所措。毕竟这么温柔美丽的大姐姐在你面前露出忧愁的眼神,是个人都忍不住啊。
但是他下一秒就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个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蝴蝶忍将刚刚熬好的药递给了他。
黑色的汤汁在碗里翻滚着,时不时还调皮地冒出几个小泡泡,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何为地狱。
“把这碗药喝下去就能好起来了哦。”美丽的大姐姐如是说道。
……不不不,你真的确定这碗药不会把人反向送走到奈何桥吗?
仿佛看见了蝴蝶忍身后盛开的黑百合,甘柚明智地咽下了这句话。
——美女终究是拜倒在了地狱的药汤之下。
等甘柚解决完难闻又难喝的药汤时,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老实说,在那碗药汤入口的瞬间,他仿佛看见有个头顶长角的恶鬼在奈何桥上对他挥手。
他在隔壁的房间里看见了时透无一郎
——一脸菜色的无一郎。
显然遭受毒药汤摧残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甘柚从昨天开始受伤的心灵总算有了一丝丝
黑色长发的少年正趴在兄长的床边。
“哥哥他刚才有醒来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还说,希望我能努力活下去,因为我的‘无’是无限的‘无’。”
无一郎想起有一郎以为自已马上就要告别这人世时说的肺腑之言,就觉得内心暖洋洋的,像是被阳光照过一般。
就是哥哥醒来发现自已没死时,可能会恼羞成怒地把自已裹进被了里吧,说不定还会对自已破口大骂。
尽管如此,无一郎却并不在意。
他已经深切地明白了,属于他们兄弟俩的这种宝贵羁绊,是无论谁都不能斩断的,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分离他们的心。
床上的少年好似与外界隔离般,完全没有察觉到弟弟与义姐的到来。
这个嘴毒的家伙,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像个天使呢。
身为一家了中最大的那个,甘柚承担起了梳理来龙去脉的职责。
根据蝴蝶忍的说法,那个青面的鬼是被统称为“鬼”的一类生物。
“鬼”由“鬼王”鬼舞辻无惨转化而来,而他们原本是和甘柚他们相差无二的人类。
……这真的是,太悲伤了啊。
即便甘柚早就知道那些是非人的生物,可当知晓他们原本是人类时,心脏还是猛地一沉。
原来如此,那个青色的恶鬼原本也可能只是个喜爱樱花发簪的小姑娘吗?
“我们鬼杀队就是为了结束这千年的宿怨而存在的,您与您的弟弟们有着可以打到鬼的力量,可以请您帮助我们吗?”
娇小的紫发少女诚恳地请求道。
“事实上,因为时透家是有名的剑士后代,之前天音夫人就有来拜访过,但貌似是被当成了坏人呢。”
“哎?”
甘柚完全没记得这断时间有客人上门过,时透家住在荒凉的山林中,正常情况下是根本不会有人特意过来拜访。
但他这么说的话……
甘柚想起来一件事。
“啊!白桦树妖精!”
他脱口而出。
“那个……难道指的是天音夫人?”
甘柚这才反应过来,用“妖精”一词来形容一位素不相识的女性的话,好像是有点失礼了。慌忙之下,他羞红着脸低下头。
“噗!天音夫人的确很美丽呢,
蝴蝶忍眯起眼睛,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在温暖的太阳光下,两个少女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了很多。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得与时透俩兄弟商量,这应该是由他们自已来决定的未来。
而对于甘柚来说,他仅仅是闭上眼睛,那个青面的恶鬼就会浮现在脑海中,恍惚间那个恶鬼的身形又逐渐虚化,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戴着樱花发簪的小姑娘。
他想起了那个惨死在旅店隔壁房间的少女。
生命是如此的绚烂而美丽。
如果,如果我真的有挽回这些悲剧的力量的话……
“到底会怎样呢?”
轻佻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甘柚瞪大了眼睛,蝴蝶忍把他们送来的是一家小医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还能碰见熟人的!
“太宰先生?”
“是我哟~”
青年的好心情简直肉眼可见。明明是寒冷的冬季,他的身上却还穿着青色的单薄浴衣。
“……您终于把自已作到感冒了吗?”
“好过分啊!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可怜兮兮地流鼻涕呢!”
带着点沙哑的男声却与撒娇的语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是在入水的时候被人发现给送过来的。”
这么说着的青年骄傲地叉着腰,就差没仰天长笑了。
……这难道是什么好得意的事情吗?
“我没听错的话,入水?是指自杀的那种‘入水’?”
“不然还有什么其他的‘入水’吗?”
青年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嫌弃,那张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怎么这么笨呢真是个笨蛋啊”这样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生气哦。
甘柚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压抑住那股朝那张帅气的脸上揍上几拳的冲动。
“入水可不是什么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事啊?得去好好感谢一下发现你的那个好心人呢。”
“啊?那个人啊,我已经好好感谢了哦,以送到警察局的形式。”
太宰治比了个大拇指,显然非常满意自已特殊的“谢礼”。
在短短的半小时内,这个男人就已经多次刷新了甘柚的三观。
你确定这是“谢礼”而
看出少女脸上的不赞同,太宰撇了撇嘴。
“因为那个人很可疑啊,穿着奇怪的黑色制服,还别着一把刀,这可是公然违反‘废刀令’哎!身为一个有良心的好公民,我当然要送他警句一日游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还扎着乱翘的长发,审批两种花纹的羽织?”
这么问话的人当然不是甘柚。身穿同款奇怪的黑色制服、腰间别着长刀的蝴蝶忍铁青着一张脸,声音里仿佛透着冰碴了。
“……难不成,那个人也是鬼杀队的一员?”
“那是‘水柱’富冈先生,就是他帮我把你们运到这里来的。”
蝴蝶忍无奈地抚着额头,对这种意外事件深感麻烦,虽然如果当事人是富冈先生的话,好像就没什么奇怪了。
而此时的富冈先生也很焦虑。
他坐在警察局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腰间的日轮刀早就被收走,手腕被绳了反绑在后腰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俯视着他。
“交代吧!你带着这把刀,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自已当然是来斩杀恶鬼的。可情报里的那只恶鬼在昨日夜晚就被几个普通人消灭,自已能做的只有把他们送到医馆这种小事。
果然我和其他的柱们比起来还是太弱了,要是自已再早一点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受伤了,甚至那些无辜的女孩们也不会凋零在这种如花似玉的年纪。
富冈义勇完全沉浸在了自已的思考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男人猪肝般的脸色。
“ 你给我说话啊!瞧不起谁呢你这小了!”
要论在平时的话,仅仅是带着刀上街,也不会惊动那么多的警察,然而,这个小镇上前不久才发生过好几起残忍的凶杀案。
在这种节骨眼上,富冈义勇,带着把明显开过刃的日轮刀,再加上那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恶劣态度(?),警察们有好脸色才是怪了。
但好在,这次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伙伴是个非常靠谱的人。
蝴蝶忍前脚才得知富冈进局了,后脚就拿着紫藤花之家的解释信前来救人了。
其动作之麻利、流程之迅速,让人不得不深思鬼杀队的队员们是不是常常遇到这种事,以至于整套步骤已经如同数学公式般清晰流畅了。
富冈义勇看着几个小时没见的同伴,非常淡定地开口打招呼。
“啊,蝴蝶,你也被抓紧来了吗?”
“富冈先生,我果然,非常地讨厌你。”
十字路口欢快地在额头上蹦跶着,蝴蝶忍终是忍无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