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日,祖师行走在山林间,掐指一算,石猴已经来了七年。
“悟空。”
祖师叫了一声,却不见石猴在身边。
“师父。”
两个仙童向他行礼:“您又忘了,上回他偷喝您的药酒,被您罚了闭门思过。”
祖师忆起,不由叹息,那猴儿这些年时常陪伴自己,聪明乖巧,与日俱亲,以至于他都不习惯没他的日子了。
“闭门七日,时间已到。”
祖师吩咐仙童:“童儿们,去帮我把他叫来。”
“是。”
两个仙童应了是,转身向廊庑走去。
“师父为何处罚如此之轻?”
一名仙童问道,祖师向来严苛,弟子犯错,从未有过闭门七日就放过的。
“我也不解。”
另一名仙童回答:“要说那悟空,来这里七年,也实在不是大不了的人物。”
刚入门的时候,石猴说出的壮志吓了所有弟子一跳。
最初的两年,弟子们时常嘲笑石猴,石猴却不恼怒,表现的有模有样,那会儿,还有一些弟子觉得这石猴深不可测。
然而七年过去,石猴修行一无所成,跟众多弟子比起来,也是最差的一个,大伙儿都逐渐轻视了他。
而且那石猴最近这些年猴性流露,反倒不如一开始那般神秘了。
“果然是因为他会说书吧?”
“一定是。”
两个仙童说着话,很快就到达了石猴的寝室。
还没进门,寝室里就传出阵阵喝彩声。
仙童们对视一眼。
“他又在说书了。”
“赶紧进去听听!”
两个仙童加快脚步走进寝室。
寝室里,一群师兄围在石猴周围,噼里啪啦一阵掌声,为石猴的说书喝彩。
“话说那彩云仙子把戳目珠望天化劈面打来;此珠专伤人目,黄天化不及堤防,被打伤二目……”
正在说书的石猴声情并茂,很是吸引人。
这个叫《封神演义》的故事篇幅巨大、想象奇特,情节更是扣人心弦,涉及到的仙魔鬼怪,无一不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就连两位仙童,进到寝室后,也忍不住听了起来。
要说这石猴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就是它的那张嘴巴了——不知怎么的,它总是能说出一些光怪陆离,荒诞幽默的故事。
石猴一有空,就会跟师兄们言鬼神,谈怪异,他说的故事都是虚构,但其中人间冷暖、因果报应、宿命之说,却说得有门有道,越听越真。
弟子们听他说书听久了,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他们原本知道的故事是假的了。
比如那太上老君,在《封神演义》的故事里,他的地位极其崇高,和他们所知道的却是有很大差异。
再者,神仙都是历经劫数才得以享受尊位,但在石猴的故事里,却把他们说出了人性,越是琢磨,越是可怕。
弟子们本能的发现这些故事会动摇道心,却实在停不下来。
他们都是六根清净的修道之人,对凡间之事没啥兴趣,却无法抵抗那些神仙怪异的传闻故事。
石猴讲了半小时,口干舌燥,决定不讲了。
“今儿到此为止。”
石猴喝了口蜂蜜,说道:“要听下回剧情,还请各位师兄给我找些百年雪莲。”
“没问题。”
“我们一定给师弟找来!”
弟子们连声承诺。
他们对《封神演义》意犹未尽,百年雪莲并非等闲物品,但弟子们找找也都能找到,自然不会拒绝。
“悟空。”
两个仙童走向石猴:“师父要见你。”
“等我换身衣服。”
石猴一喜,这些天呆在屋里不能出去,可把他闷坏了。
石猴换了衣服,跟着两个仙童出了门。
然而出门一看,石猴却是一惊,只见祖师沉着脸站在门口,刚才听书的十几位师兄排在他前面,一动也不敢动,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
“师父。”
石猴反应过来,连忙行了礼。
“站在后面!”
祖师喝道。
石猴立刻在师兄们的尾端站立。
祖师冷冷的扫视弟子,撇过石猴,石猴圆溜溜的眼睛不停的转动,比起那些心惊胆战的弟子,着实不一样。
祖师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仙童未回。
他见仙童久久不回,前来一看,发现石猴正在说书。
祖师在门口一听,便知道那故事真真假假,虚中有实,对于道心不坚者,可成致命之毒。
“你们可都知错?”
祖师询问众弟子。
弟子们纷纷低头认错,唯唯诺诺不敢争辩。
唯有石猴,似乎不知天高地厚。
“师父,只是说书而已。”
石猴这般问道:“我何错之有?”
“你这猢狲!”
祖师气急,咄的一声,手持戒尺,指定石猴道:“我叫你闭门思过,你却在这乱我门庭!”
祖师拿着戒尺在石猴头上连打三下,再看了悟空一眼,却见他摸着头,一副似有所悟的表情。
这猴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祖师冷哼一声,而后倒背着手离开院子,把门一关,撇下众多弟子离开了。
他的动作吓得那一批听书的弟子人人惊惧,更是埋怨起了石猴。
“师弟啊,你这次死定了!”
“明知师父在生气,你还和他顶嘴!这次冲撞了他,不知道他又该怎么惩罚你了!”
弟子们一边埋怨石猴,一边又有些幸灾乐祸,觉得这猢狲死定了。
石猴心里却是高兴的不得了。
祖师打他三下,又背着手进门,这是要教他真本事了!
这天晚上,石猴等师兄们都睡着了,算了算时间,就穿上衣服,从旧路找到了菩提祖师的后门。
那后门果然和书上一样,是半开半掩。
石猴心里高兴,随后进了门,走到祖师的床边。
祖师侧着身体,面朝里睡着了。石猴不敢惊动,跪在床边等待。
过了片刻,祖师忽然念起了诗。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祖师念完诗,起身坐起,再看向石猴,眼里哪有一丝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