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她又用诚恳无比的目光瞧着他,唐谨然心里头的疑惑减淡了些许。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长手舒适地搭在藤椅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垂放着。
颜凉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有些人啊,上帝帮他开了窗,还顺便开了个门,无论是出生的家庭,还是样貌、智商、事业,唐谨然都是比人高一等,也许还不止一等。
对比起她,倒是有几分像灰姑娘了。
若不是祖父祖母念及旧情,让可怜兮兮的她进了唐家的门,她可能在路上当着流浪汉,又或者是早已客死他乡。
“唐谨然,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啊?”她偏了偏头,不解地看着他。
两人已经结婚多年,再加上婚前也同居过一段时间,颜凉却是都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她只在偶尔心情闷的时候问过文嫂。
文嫂待她很好,每次都耐心地安慰着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事,而他喜爱的是演戏,她身为他的妻子,不应该去埋怨他选择这么一条路,而要支持他,当他的后盾。
拜托,唐谨然那么强,哪还需要什么后盾,还是她这种啥也不会的后盾。
不过她也很听话呀,除了他的那些莫无须有的绯闻让她生气,之外她都是无条件的配合他,隐婚就隐婚,在外面遇到当陌生人就陌生人,不公开就不公开,他说是女友就女友。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唐谨然侧眸凝看向她,她的眼底一片清澈,没有多余的情绪,满是疑惑。
唐谨然想起他出演的第一部戏。
他的第一部电影,很幸运因为外貌出众,剧组给了他男主角的位置。
这部电影很写实,编剧说是由真实故事改编而来的,说的是一个被父母抛弃后的男生,独自一人接触社会,接触残酷现实的过程。
结局是个悲剧,男主角死了,辛苦打工存了几年多的钱,男主角想给心爱的女人买一枚戒指,在路上被抢劫,为了追回劫匪手中的自己的钱,在路上被车撞死了。
整部电影十分的压抑,最后心爱的女人在医院搂着男主角尸体哭泣时,更是让前期酝酿出来的压抑直接爆发,几乎所有人都看哭了。
唐谨然当时学业都还没有完成,才十九岁,拍这部电影也是阴差阳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走这条路。
他在第一部电影中锋芒初露,电影播出后,直接有经纪人找上他,开了高价,邀请他正式进演艺圈。
起初他是抗拒的,因为他未来的路唐家已经帮他规划好了,无非就是毕业后进公司,准备接手公司。
也许是他的叛逆期来得晚,从小到大一直听从家里的安排,直到他去电影院认真看了一遍自己的这部电影,他感受着旁边观众们的第一反应。
男主角跟心爱的女人相处时,那些片段都很甜蜜,很多观众跟着笑,男主角死后,很多观众跟着哭。
他看着这一切,觉得似乎也不错,总好过待在公司里,面对冷冰冰的文件,严肃正经的高层管理员,官方地谈着公事。
唐家人就赫白一人同意,其他都极力反对他进入演艺圈,他发誓不会丢下唐氏不管,如果唐氏出大事,他无条件回来,唐家人才答应。
不答应也没办法,他的脾气也挺倔的。
之后他正式进入演艺圈,一边忙着学业,一边拍着电影、广告、电视剧,一边顾着唐氏。
忙碌倒也怡然自得,他很开心。
二十一岁那年,有个女人带着十四岁的颜凉来到他家,那女人说了什么他没有注意去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当时瘦瘦小小,眸眼睁得大大,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颜凉。
那时的颜凉让他想起了他演的第一部电影。
多么相似,但他不会让电影的情节再次在现实里发生。
虽然颜凉的脾气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坏,叛逆期的小女孩实在是难管教,他又不是她的谁,只能用强硬的手段让她适应他自己的“规则”。
但是她又比他预料中的还要乖,她很好哄,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大要求,即便是被他那些绯闻气得要死,她也没有以此去跟祖父祖母打小报告。
如今,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成了他妻子,时而令他头疼,时而让他心疼。
唐谨然凝看着吊椅上的颜凉,瞳仁深不可测,似藏了无数了心事,从未跟其他人说。
他为什么要当演员?
可能是他叛逆吧,叛逆的后果就是越演越上瘾,任何一个角色他都轻松驾驭,给予他不少的成就感,快乐感,也让他在演戏中体验了其他人的生活。
而他最大的成就——就是她。
唐谨然突然问道:“吊椅能承受多重的重量?”
颜凉一头雾水,抬头看了看吊椅顶端的一些零件,“不知道诶,这个你得问出厂家,我又不是制作出这张吊椅的人。”
回完他的问题,她才想起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呢,便追问道:“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啊?”
“我喜欢。”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又让人觉得慎重无比。
颜凉有准备他会这么回答,但当真的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仿佛有人拿着鼓槌,重重垂了一下她心头的那面鼓,鼓声直直震入她的骨髓。
他喜欢演戏。
不喜欢她。
“我就知道。”她笑了笑,低垂着眸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我就知道你喜欢演戏,不然怎么会演了那么多年的戏呢。”
唐谨然觉得她有点异样,可是她有意躲开他的目光,脸上又带着笑,一时摸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隔一会,一道人影出现在阳台门口,随即是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表哥表嫂倒是会享受呀!你们亲爱的表弟在下面跑得腿都要断了,还被人灌了好多酒,你们却在这儿幽会看星星!”
唐谨然侧眸看了一眼来人,直言问道:“有看中的女人吗?”
“……”来人顿时噎了。
这个表哥,哪壶不提开哪壶啊!
赫白拉开唐谨然身旁的那只藤椅,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累死我了,应酬真不是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