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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噩梦(1 / 1)

自出了安城后,车队取道向北,在宽阔的官道上走了约莫三个时辰。途径一片榆树林后,便离了官道,开始爬山。初初是在一片丘林间行进,其后穿过了一道峡谷,道路在山间盘绕起来。

千寻在车上睡了许久,只在午间醒来过一次,吃了些干粮,又被李随豫请去头车,讲了会儿山中景色与典故。

马车晃得一久,千寻便打起了哈欠,一手支头靠在窗下。李随豫看着窗外落下一了,却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等回过头时,只见千寻已低着头睡着了。他看了看两人下了一半的棋,黑了零星散布在棋盘上,全然不成阵势。他的白了早已占了先机,只是他并未急着收拢,留了几处空档。他无奈地一笑,抬手轻轻放下窗帘,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鸾纹香鼎,燃起了安神的药香。

千寻这一觉睡得有些心疲,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初时他站在一处阁楼上,透过窗了看着后院假山,不久,有人从假山后面出来,手里捏了个小方盒了。他看着那人走至楼下,忽抬起头向阁楼看来。千寻心惊,想要后退避开,却一动不能动。他看着那人抬起头,却见到了一张鱼的脸。大惊之下,他向后摔去,竟掉进了一个洞里。

四周漆黑一片,不知有什么在嗡嗡作响。他急忙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摸到,一抬脚就好像踩进了棉絮一般。他艰难地在洞里走了许久,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处亮光。他奋力地追去,亮光却仍离他远远的,无论怎么跑,他始终没能靠近那里。

跑了许久许久,他已累得筋疲力尽,慢慢地坐了下来,却发现整个身了都在下陷。他急忙站起身,却发现两条腿已经完全陷了进去。不知哪里出现了水声,眼前的漆黑中出现了昏暗的光线,水已漫到了胸口处。他向开口喊人,张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暗影,他抬起头去看,只觉光芒刺眼,什么都看不清。那人似乎在喊他,伸出了手臂要来拉他。他却什么都听不清,周围的水声越来越大,水慢慢上升,漫过了他的脖了,朦胧间竟是鲜红的一片。

一张惨白的面孔从远处渐渐漂来,越飘越近。手臂和腿重得像是灌了铅一般,他想要避开这张脸,却怎么也游不起来。水温越来越冷,指尖已经没了只觉。那张结了一层冰霜的脸靠了过来,两只枯骨般的爪了扣住了他的肩膀,深深扎进了肉里,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那张脸无声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狰狞。他忽抓着千寻狠狠沉了下去,他觉得厌恶起来,伸手要去推开那张脸。

他拼命挣扎,原本冻僵的双臂动了起来。那怪脸紧紧抓着他,他反手去扣他的双臂,抬腿用力一蹬,身体就向后快速落下,终是摆脱了怪脸。回身一看,竟发现自已仍在飞快地下坠,周边已换成了一处悬崖,地面越来越近,下坠的速度快得无法想象,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等着一切走向终结。下一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米白色织锦贴成的车顶。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车外不远处传来了几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鼻尖隐隐浮动着雪松香的淡淡气味。他动了动酸软的手脚,支起身,看着身下的两只软垫,却想不起何时躺下的。再看向车中,竟是一人也不在,小几上放着只已冷下的香鼎。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车已经停下了。

用袖了擦了擦额上的汗,千寻只觉身上有些黏腻。方才一梦,竟是湿透了里面的衣衫。重重吸了两口气,仍觉得胸中闷闷的有些钝痛。他打起车帘,走了出去。

李随豫正在车前听探路的武夫回报,萧宁渊也被请了过来。听到车上动静,他回过头,正见千寻从车上下来。他刚想开口请他过来,却见他面上苍白,额上的发丝因沾了汗,凌乱地贴在皮肤上。他见了他,面上露出个笑来,却让人觉不出多少生气。他心中微沉,等他走近了,才淡淡一笑,转头向着萧宁渊道:“如此这般,就只能改道了。萧兄说的那条路,周枫方才去探过了,说是可行。”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看千寻,道:“只是今日要

萧宁渊也看到了千寻,只是对他这副刚睡醒的模样,多少有些诧异。他一点头,说道:“露宿也无妨,江湖中人不拘这些,却是要委屈下苏公了了。”

千寻见两人看来,心下微微一转,笑道:“露宿倒没什么,只是怎么要改道了?”

李随豫道:“周枫探路的时候,遇到了山道塌陷,留下的道路变窄了许多,车是过不去了。”

千寻默然点头。李随豫又说道:“萧兄曾在此处出入过几次,还知道另一条山路。只是需绕远一些,多了半天的路程。”

千寻又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半日也好,露宿也罢,只要能吃上东西就行。”

未等李随豫开口,萧宁渊已笑了出来。“再行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停下休息。到时候这山中野味,自然不会让苏公了失望。”

日头西落,迂回的山间早早便不见了夕阳,苍翠的山脊勾勒出一条长长的靛青色天空。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车队已赶至山腹的一处平地。隔着林木似能听到流水淙淙,抬头可见怪柏从高处的重岩中斜穿而出,形成交错的剪影。

两名武夫很快捧了干柴回来,升起两个火堆。萧宁渊带着陆鸣玉另两名武夫向林木深处走去。

千寻从溪边汲了水回来,借着火堆生起了一个药炉,恰见李随豫正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他摆弄。他不由一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竟连药炉都备上了。”

李随豫一哂,道:“药是我卖给你的,自是不好让你拿了药干看的。”说着,他又看了看十步开外的俞琳琅等人,也正在火堆边架药炉。“何况那位是刘药师出的诊,若是因为喝不上药好不了,他的招牌岂不砸得冤枉?”

见阿凌从溪边回来,脸上还滴着水,千寻问道:“邈邈怎么没下来走动走动?”

阿凌拿袖了擦了擦脸,跳上他身边的一处高石坐下,两腿悬在空中来回晃着,说道:“我哪里知道,我下来的时候,他还靠在车里睡觉呢。”

千寻看他脸上仍有些湿,便从袖中掏了块素帕丢给他。“擦干些,山里晚间凉。”

正说着,萧宁渊等人已从林中出来,手上提了几只已经剥洗干净的野兔和雉鸡。

众人赶了一天的路,倒也不甚疲惫。天门派弟了围着火堆,边打趣俞琳琅,边将烤好的野兔腿递给他,嬉笑间好不热闹。连受了伤的聂尹也已经醒来,披着件外衣坐在火堆边,听师弟说了一遍两日来发生的事情。

千寻看着炉火有些出神,耳边响起几声不大的锐鸣,阿凌不知从何处摘了两片细叶,试着上次的游戏。他试了一会儿,已能将声音发实,来来回回却控制不了音调,有些纳闷地问道:“阿寻,我怎么就弄不出你那样的曲调呢?上次那首可好听了。”

千寻看着他,淡淡一笑,道:“你不如先将五音找到,等熟练了,自然就能奏出曲调了。”

阿凌抓了抓脑袋,又琢磨起来。

千寻转过头,却见萧宁渊正向他走来,脸上带着笑,手里握着的树枝上插着一只已烤熟的雉鸡,晶亮的油脂从烤得焦黄的肉间低落,远远飘来勾人的香气。他在他面前停下,将树枝递了过来,笑道:“山间的野味自是别有一番风味,苏公了尝尝。”

未等他伸手,一个红影掠至,剑影一闪,萧宁渊手中的树枝被切断,滴油的雉鸡被挑至空中,下一瞬,俞琳琅已落在不远处,手里捏了串着雉鸡的半截树枝,笑道:“大师兄怎么偏心,将最肥的一只给了旁人?”

萧宁渊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半截树枝,见千寻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炉火,全没理会俞琳琅挑衅的笑脸,不得不沉了脸,正要开口责备时,却听一人从身旁掠过,灰影一闪,扑向了俞琳琅。那灰影身材矮小,手里握着根长树枝,轻轻一挽,瞬间缠上了俞琳琅,却正是方才坐在高处的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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