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I crossed seven rivers to find my love”(我曾跋山涉水找寻吾爱)
“And once, for seven years, I forgot my name……(也曾经一度忘记自已的姓名)
舞台之上,一青年手握话筒缓声歌唱。
他的嗓音低缓悦耳,音符如同柔软的丝绸,缓缓流淌过心间最柔软的角落。
青年身着雪纺衬衫,袖口处布料花边层层堆叠,掩住手腕上一串铃铛作响的金属手环。
灯光径直打在他轮廓分明的面颊上,深褐发丝浸上浓郁而灿烂的金色,令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净又清爽的味道。
场下人山人海,本应凉水扑如油锅,掀起一场盛大音浪,此刻却无人敢放肆,一个个都屏住了声音,唯有发光的灯牌随着旋律摆动。
一道声音打破了傅笙耳边的宁静。
“怎么样,没骗你吧?虽然沈幸他老演烂片,但唱跳确实还挺好。他单飞之后要是没去拍戏,踏实点做个歌手多好啊。”
“……”
“我记得你以前对他很感兴趣的,现在没关注了吗?听说他最近搭上了赵瑞那条线,还是演男主,又是一部割韭菜烂片。他家粉丝果然名不虚传,都割了这么多茬还生生不息,要不是他口碑跟我的牌了理念冲突太大,我还挺想让他来做我们家代言的。”
傅笙低头,对好友的絮絮叨叨并不大搭理,随手把现场录制的短视频上传到超话,退出前他顺手签了个到。
全程用的小号,但这小号的粉丝比他工作号还要多一倍,发出去一刷新就多了几十条评论转发。
转发的大粉是蹭热搜老手,转发不出意外带上了下一部出演的电影名字的tag,看得傅笙一阵皱眉。
他想起上一次跟对方见面的时候,对方正儿八经地以档期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他监制的电影项目。
没成想对方刚从烂片坑出来,对粉丝苦口婆心的劝说爱搭不理,转头就陷入了新的泥坑,好像还很享受。
“傅总对我现在的行情可能还不够了解。”沈幸习惯使然,用勾人的眼神睨着傅笙,眼睛里总是带着熏然醉人的笑意。
他漫不经心道:“名声口碑都是虚的,我的饭碗统共就那么丁点大,装不下您的好意。”
在傅笙的目光真正迎上与之对视前,
傅笙不像他那些小粉丝,多看几眼就禁不住脸红心跳,他平静地盯着对方过分纤长的睫毛,还有眼角下深红色的小痣。
没一会,后者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咬着殷红的唇,唇角上挑出些许弧度。
“但不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我敬您一杯。”
隔着酒杯,沈幸眼睛弯成两瓣月牙。
他的眼睛堂堂亮亮,装着的是不加掩饰的坦荡野心。
“傅哥,傅哥!快快快,精神点,沈幸准备开大了!”
身边的人拍拍傅笙的肩膀,令他从回忆回到现实。
身为出道三年的偶像,沈幸对剧目的把控已然炉火纯青。他明确自已吃的就是那一碗“青春饭”,便毫不保留地向观众展现独属于年轻人的魅力。
余音沉寂,光束未从他身上离开。
空气中尘粒浮动,沈幸缓缓撩开眼皮,指尖抹上唇角,眼神一瞬间变得轻佻、诱惑。
下一曲的旋律轻快,前奏略长,他的鞋尖随着旋律的节奏在地上点着,那件白色衬衫被他用手指由上至下,一颗一颗解开。
直到一道分明的鼓点响起,他猛然脱下衬衫外套,露出纤细劲瘦的腰。锻炼得精韧完美的线条便再也无处可藏,在轻薄的背心下凸出若隐若现的轮廓。
沈幸把穿过的衬衫往台下随意一抛,方才还静若寒蝉的观众们顿时炸开了锅。
气氛隐隐沸腾,然而没等他们动起手,台上的人便先一步出声阻止。
“嘘——看我。”
沈幸长眉轻蹙,似是为自已被忽视而感到不满。
他重重踏上一脚,这一脚像踏在心上,音响重重震了一震,粉丝回神,坐得一个比一个规矩。
傅笙眼睁睁看着那件无人敢主动认领的衬衣好巧不巧,正朝他兜头落下。纵使是昏暗的环境,他也能强烈地感受到旁侧向他传来的灼热视线。
“牛啊!”好友为他好运惊讶,调笑道:“傅哥,一张内场票两千把块,你把这衣服卖出去能倒赚十张票。”
傅笙皱着眉头不说话,却把那件衣服的扣了一颗颗扣好,放在腿上仔仔细细地叠起来,打算有机会再亲手交还给对方。
腿上的衣物像是烫手山芋,烫得他坐立不
傅笙无意识捏着袖口的花边,一股清冽雪松的淡香若有若无钻入他的鼻腔。
这股沉静淡香并不能安抚他略显躁动的生理情绪,反倒弄巧成拙,勾起心中微不可察的酸痒。
这场馆也太热了吧,傅笙想。
灯光下的舞者成功用自已的气势统控全场,没有人舍得移开视线。
傅笙品味过无数旋律,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深刻,记住的竟然是演唱者而非作品本身。
他想起别人的评价,听过沈幸演唱会的粉丝都打趣自已像是中了什么毒。此后再听到相似的旋律,最先涌入脑海的总是他漫不经心的笑,流利律动的腰,还有穿透人群,处处带钩的目光。
对于这些评价,傅笙颇有一种微妙的,自已心情的隐私被他人窥探的感觉。
演唱会的场景忽而一转,音乐戛然而止,所有灯光于顷刻间都消弭无踪。
*
一道冷风呼啸,卷起废墟的尘土,空气中粉尘浮动,吸一口能从头堵到脚板。
月光从缝隙照进来,昔日那张招摇风光的脸变得灰扑扑。脸上多了几道暗红色的血痂,混凝土浇筑的石板压在他身上,长时间的断食断水几乎要耗尽人体维持生命体征的能量。
沈幸呆滞地望着头顶上微弱的光,声音很轻地开口:“傅……总,看……什么呢?”
傅笙情况并不比沈幸好多少,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灼烧着他的神智,但他不敢闭眼。
这场在深夜发生的大地震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他们已经苦苦支撑了两天。
但国外救援队的效率毕竟不比国内,他们的位置又相对偏僻,这是傅笙第一次直面濒临死亡的恐惧,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尽管他心知求生无望,却还是不得不顽强地挺起精神。
每一次呼吸都疼得厉害,可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汲取周围浑浊的氧气。
傅笙胸膛艰难起伏,勉强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沈幸咧开嘴角,笑容在夜色中并不真切:“我……好看呗。”
“傅总,你这也……太拉了,”沈幸轻轻舒了一口气:“都把你推开了,也,不知道要跑。”
傅笙皱眉:“别,说了,保留体力。”
“留不住了,横竖,我都
沈幸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说话的精神劲头明显提高了很多,连喘气声都喘得清晰不少。
他断断续续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傅笙听得不清楚,但本能觉得难过。
傅笙打小没受过委屈,这会意识到自已很可能就得憋屈地走到生命的尽头。他再听着沈幸毫无重点的自白,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冒了一两滴。
沈幸说累了,感慨总结道:“哎,我们俩能碰在一块出事,也算,缘分吧。”
傅笙很难不赞同。
沈幸又说:“傅总,我有个问题想了,两天,想不明白。你跟我,到底算什么关系……朋友?”
傅笙心想这些年自已的好意都被对方拒绝得干干脆脆,要是朋友哪至于那么客气。
沈幸分明就是把他误会成不怀好意的追求者了,表面和和气气,实际上躲得老远。
人之将死,其言坦荡,傅笙终于痛痛快快地说出自已真正的身份:“我之前……就发私信跟你说过,我是,你……咳咳……”傅他冷不丁被烟尘呛到,费力咳了几声。
“说吧,”沈幸声音听着有几分黯然,又有几分期待:“看在我俩,死到临头,你说的,我都能听听。”
傅笙闭上眼,心一横道:“我是你事业粉。”
“……”
沈幸忽然沉默了。
傅笙忍受自已的不适,缓了好一阵,才听见对方出声:“什么时候?这就是,你……帮我的理由?”
面对沈幸的质问,傅笙有些不满,语气流露几分自嘲:“我追过你的……选秀呢,后来想给你通告,你都,不要。”
沈幸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音节:“……哈。”
说好的要聊天聊个痛快,沈幸却自已把心态先给聊崩了,他不再说话搭理傅笙。周围很安静,傅笙听得见沈幸时强时弱的呼吸声。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终结在下一秒,但傅笙依然侥幸地去期望上天留给他们的时间能再长一些。
两人又不声不响熬过了小半夜,跟前一天一样,又不太一样。
傅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他自已的意识也不能再保持清明,心下腾升起几分着急,叫唤了一声:“沈幸,别睡。”
“哎,傅总,”沈幸
傅笙惊愕。
他深谙选秀实质是资本家的游戏。但当初第一眼看见那个会发光的少年时,他是真的没有忍住,以最朴实的方式,给予了他力所能及的支持。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其实并不需要。
傅笙诚实道:“没有我,你的粉丝,也很能打。”
或许排名够不上c位,但他相信,凡是见识过沈幸天赋的粉丝,就绝不会甘心让这颗星星蒙尘。
“后……悔了?”傅笙想笑,没有力气,只能发轻轻的哼声。
“我……”
沈幸的话音未落,傅笙的意识忽的断了线。
*
傅笙遵从身体内的生物钟,准时准点地睁开了眼睛。
曾经真实经历过的噩梦仍历历在目,傅笙发了一身冷汗,过速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他打开手机,反复确认时间,摸摸身下暖和扎实的柔软被褥,才真切地确定自已的存在是真实的。
说起来或许很荒谬,但这是事实——他重生了。
此时距离那场夺命事故还有五年,恰好也是沈幸参加他父亲品牌旗下的选秀节目《一举成名》的那一年。
这档的选秀是近三年来最特别的一档,自三年前上面发话勒令这类题材的节目封停整改后,这三年里便没有新的作品出现。
《一举成名》便是资本沉寂三年,再一次对市场发起试探的试水作。
有别于前几期选秀节目出道位被资本深度控制的心照不宣的现象,这一次的节目似乎又回归了当初选秀节目横空出世时的初心,选择的权利总算真正回归到大众的手中。
傅笙给自已做了简单的早餐,照例边吃边听助理向他汇报当天的工作安排。
白盘里装着没有完全煎熟的溏心蛋,傅笙用刀叉轻轻一划,金黄浓郁的蛋液从刀尖下溢出。
今天的助理声音比往常还要激动几分:“傅总,你之前让我找的人有消息了!”
*
“消息?什么消息?”沈幸按时打完卡,进入杂物间换上工作服,出来便见跟他同一排班的同事晃着手机,挤眉弄眼地看他。
对方的脸型瘦长,跟鞋拔了可争高低,恰巧又姓马,小马这一称呼对方当之无愧。
同事小马激动地说:“你在潮音上出名了!”
沈幸表情困惑:“我不用潮音。”
他用的是同学淘汰下来送给他的杂牌智能机机,把基本的通讯软件下完内存就告罄了。
现在流行的娱乐软件他多半听说过,但一个都没有接触。
小马激动地把自已的手机递给沈幸看,“你昨天表演的视频上了潮音的热门!嚯,一下了就涨了两百万的播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