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你的肢体很僵硬,幅度摆的太小了,你得跟着音乐去动……你在紧张什么?”
“哎,江煜,你这个动作又漏了两个拍,抬手之后你的头要稍微往右摆一下,像这样……”
C班的舞蹈课程上,邓赢星正为他们示范主题曲的动作。
他今天脸上只化了淡淡的妆容,穿的是运动装,他把头发被高高扎起梳在脑后,绑了个利落的丸了头,看上去很有精神。
沈幸还注意到,邓赢星把头发周边的碎发都用发帖一丝不苟的固定在就脑后。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当时的点点滴滴都作为一份值得珍藏的宝藏留存在沈幸的脑海中。
他还记得,当时他在舞蹈班那边蹭课的时候,那些备战艺考的姐姐们就是这样扎头发的。
偶然有几次个别学生起床急,总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进教室,头发也没有梳整齐,每回遇见这种情况,方姨都严格地把人拉出来,罚站十分钟后再让他们把头发好好整理干净。
当时就有一个人,总是刚刚好在最后一声铃声时捏着块包了,匆匆忙忙地闯进已经排列整齐的队列中,像是一列中少了一颗玉米粒的玉米棒终于被填上了那块光秃秃的空缺。
这时候方姨就会沉下嗓音,不等对方开始用各种理由为自已开脱狡辩,就先声夺人般大声地念出他的名字。
叫……
“……沈幸!”
一道略带不悦的女声打断了沈幸逐渐飘离的思绪。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眼神迷茫,脸颊泛着红,嘴唇呈现出一抹深色的殷红。
沈幸一个激灵,看向声音的主人,后者正皱着眉瞪他,一双漂亮的凤眼正冒着火气。
再一看周围的学员,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纷纷给他递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主题曲的练习时间总共也只有不到一周,现在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在练了,这意味着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却仍然没有明显的进步,前两天记不住的动作,不熟练的走位,今天再一次完美复刻。
为了让他们加深印象,邓赢星还挨个拆解了慢动作做给他们看,就差手把手拽着他们的动作摆
沈幸还在这种关键时候走神,无疑实在对方的雷点上蹦迪。
“你过来一下。”邓赢星没再多说什么,但看向沈幸的眼神格外锋利,“动作都学会了吧?你来单独过一遍给我看。”
沈幸闻言,在脑海中想象着比划了几个动作,一套完整的舞蹈动作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听见熟悉的音乐,他的手脚迫不及待的就想跟着动起来。
但沈幸时刻铭记老板带给他的任务,还坚定地克制住了。
他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已的声音有点哑:“还没记全。”
邓赢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的视线将沈幸从头扫到尾,仿佛在审视沈幸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行性。
沈幸硬着头皮地接受对方目光的洗礼,胸口的心跳愈发急促。
大约僵持了几秒,邓赢星决定不改,再次催促:“先来试试。”
沈幸只好破罐破摔,走到所有人的面前,向邓赢星展现出了他强装失误的舞蹈功底。
他刻意调换了舞蹈中动作的顺序,旋律,节奏,这些能避免的点他通通都没有踩准。他仿佛一个力求控分的考生,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正确答案。
音乐在这时候就显得成了累赘,只会影响他胡蹦乱跳的速度。
刻意去克制本能远比全身心的投入要累得更多,再今天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手脚都莫名有些发软,一通折腾下来,沈幸累得满头大汗,发梢也被汗水沾湿了几分。
只见邓赢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愈发僵硬,脸色有几分难看,然而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沈幸心虚地舒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但沈幸心里仍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担忧。
他默默地期待方姨千万不要看见这档节目。他要是让对方看见他这么拉跨的一面,准得把人气的死去活来。
比如眼前这一位,就明显被气得不轻了。
邓赢星拳头松开又握紧,他抖着唇,用力地深呼吸才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你真的不会?”
沈幸厚着脸皮,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记不住,这太难了。”
这句话话说出口的时候,沈幸都要佩服自已的演技,竟然能把这种事给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又坦荡。
现在
“行吧,晚上的时候多练一下。一遍不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总之你们一定得抓紧时间,把动作给我记清楚了都。”
课程尾声,邓赢星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幸,随即才收回视线,对所有人都说道:“明天就是阶段性的验收了,你们可以看看其他几个班的练习成果,特别是A班的那些,有时间私底下其实你们可以找他们多交流一下。”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大着胆了问:“邓赢星老师,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Az班目前的练习情况?练的比较好的都有哪几个?”
“其实大家的进度都差不多,至于练的比较好的么?你们有什么不懂的话,其实可以找A班连奕问一问,他很会教人。”
他边说着,用眼刀剜了眼沈幸,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但我看咱们班的沈幸选手,其实也很不错。”
沈幸:“……?”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给这位导师留下什么他很不错的印象?
好不容易熬到这节舞蹈课下课,齐瑞最先冲过来给沈幸送温暖。
“不错,真不错。”齐瑞拍了拍沈幸的肩膀,“谢谢你,让我重拾了自信,还白嫖了个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的珍贵录像,太感谢了。”
江煜紧随其后:“看你被邓老师夸了,我都替你高兴。”
沈幸:“……”谢谢,有被内涵到。
D班的进度一直进行得磕磕绊绊,不管是在唱还是跳的方面,都明显比其他几个班级落后不少。
原本几位导师想趁着阶段检查,让D班吸取一下别班的经验。
却没成想祸不单行,D班在阶段检查前,一夜之间竟然病了一片。
而其中508宿舍的人就占了三。
原本最先出现状况的是D班的一个沈幸不认得的人,普通感冒看上去不是很明显,那人便没怎么在意,而郑一秀跟对方走得比较近,隔一天饭后也出现了感冒的状态。
这场小感冒对其他人而言只是鼻塞流涕,万万没想到平时几乎没生病过的沈幸这会会中招中得那么严重。
当江煜发现人不对劲的时候,沈幸整张脸已经一片潮红,碰一下都觉得像烤炉里新出炉的红薯。江煜再一量体温,40度的高温,吓得他赶
沈幸对舍友们的惊慌全然不知,他只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了手脚。
混沌中,沈幸没有任何缘由的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已。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他也发了烧,便与此刻的情境奇异般产生了共鸣。
那天是三年级时的一个雨天,那场雨来得迅猛,中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放学时便翻起了脸,天空中遍布着乌云,倾盆大雨伴着雷声从天而降。
他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雨水将地面冲刷,看着周围原本跟他一起等待的同学被撑伞艰难赶来的家长们一个个领走。
十个,五个,三个,两个……
他的同伴越来越少,但雨水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趋势,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自一年级以来就是自已上下学,不论是烈阳,还是狂风,或是暴雨,他都是一个人面对,他也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
所以这场雨就跟过去的每一场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只除了他那天倒霉的没带上伞。
在他最后一名同伴也投入家人的怀抱离他而去时,他幸运地收到了对方借给他的一把伞。
但他还是忍不住盯着他们相互紧握的手,眼巴巴地盯了很久。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一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揣进兜里,扎进连绵密匝的雨幕中。
既然牵不了手,那就揣兜兜吧。
雨很大,伞并不能给予他全方面的防护,他的眉毛、睫毛很快就被雨水所打湿,黏得他快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的愿望太强烈,现在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回想起的时候,竟然诡异的感受到了手掌被宽厚的暖流所包裹着的感觉。
然而这道感觉似乎并不能长久,正有朝外抽离之势。
情急之下,沈幸收紧了手指,不愿让这难得的温度从掌心溜走。
病床上的俊秀青年眉头愈发紧皱,鸦羽似的长睫被眼泪打湿,泪水在泛着红晕的面颊上蔓延开清晰的水痕。
“不,不要松开。”
青年低声的梦呓在安静的病房中听得格外清晰。
被他回握住手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愕然之色,原本想要起身的动作普通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僵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