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扇心底不安起来,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只要她有任何不合她心意的动弹,这条毒蛇就会立即反咬她一口,毒死她。
比之真刀真枪,这样的妇人心计真的太可怕了。
突然间,余扇无比怀念起在北境的那些日子,那时的自己,策马奔腾,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啊!可如今……却再也回不去。
人性心底的邪恶都是可怕,当感觉到自己不如意时,不会去自我反省,反而会寻找一个怪罪的人。余扇便是如此,心理扭曲得将自己如今所有不快的遭遇,都怪罪到了那害她不得不离开北境的谢三娘身上。
不得不说,千里之外的三娘又莫名其妙躺了回枪。
刘梵来得很快,似乎是得了消息刚从朝上下来,龙服都还未褪下,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当看到月贵人的尸体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常青,去命刑部彻查,查出谋害皇嗣者,斩立决!”后宫女人无数,他可以不在意月贵人,但她腹中的孩子他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常青急忙道:“是,奴才立刻去。”说完,小跑着离去。
刘梵冷冷地扫了周围一眼,目光扫到一脸淡然的赵茵身上时,眸底的阴郁越发深沉。
赵茵无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以前听别人说佛家究竟因果,她原是不信,因为别人的因,她尝遍了所有的恶果,却没落得一个好结局。可这一刻她却是信了,因为,她也可以亲手把恶果捧到刘梵面前了。
看到她脸上渐渐浮现的笑意,刘梵路过她时,阴狠地低声说了句:“别让朕查到是你做的。”说完甩袖大步离开。
他早就想亲手了结这个女人了,可每每将要动手时,她都能不动声色的保住自己。就像上一回,张敬崖一落马,他便想直接给她赐毒酒,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恶毒的在两名年幼的公主身上下了边陲小国的巫蛊。
虎毒不食子,刘梵如今就只有那两个小公主,再帝王无情也不可能为杀他赔上自己的小公主。所以,在没有找到解除‘生死蛊’的办法之前,他不但不敢动她,还得确保她作恶多端不被人弄死。
他派去寻解蛊之法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这一回,这蛊不但是她的保命符,他更要让它成为她的催命符。
看着陛下大怒离去,赵茵旁边的余扇听了他的话,以为是对自己说的,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只觉后背一阵冰凉。
后宫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代理后宫的恒妃出面了。只见她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后脚就有人来禀出了事,听到皇上都过去,又急匆匆的返了回来,正好跟满脸冰渣甩袖离去的陛下碰到。
刘梵冷冰冰的吩咐她权处理此事,便冷着脸去了御书房。
晚间时,刑部官员顺着线索调查,最后调查到了另一位有孕的嫦美人身上,禀报到恒妃这儿。看着又是牵扯到了皇嗣,恒妃也不敢冒然动嫦美人,便叫人守着她的宫殿,又着人去通知陛下。
哪知刘梵刚走到一半,又有个小太监跑来急禀,嫦美人见事情败露,上吊自缢了。
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孩子,刘梵再沉得住气也觉得糟心了。
而事情起因,只因嫉妒二字。
前不久,月贵人宫中有个据说‘看子’很准的老嬷嬷,说是看到月贵人不足四月便开始显怀,又喜食酸梅,便信誓旦旦的断定会生位皇子。而嫦美人的孩子月份比月贵人要早半月,却小腹平坦不见丝毫凸出,还无辣不欢,俗话说酸儿辣女,定是位公主。
这话月贵人听了高兴,嫦美人却是暗恨记在了心里。后又因几个宫婢的挑唆,一时糊涂推了月贵人一把,导致月贵人一尸两命。更因害怕皇上降罪,写下认罪书后,便自尽了。
来龙去脉似乎合情合理,嫦美人因嫉妒谋害了同样有孕的月贵人,因害怕陛下怪罪,以死谢罪,多合情合理啊!
当然了,连余扇都能看出的异样,刘梵这个皇帝自然也没瞎。
从古至今,这样的宫斗戏码倒是常见得很,最后嫦美人和月贵人因腹中有皇嗣,哪怕没生下来,但终究是皇家贵嗣,便得以葬在皇家西陵边上,而那嚼舌根的老嬷嬷被私下处死,家人也都因她获了罪。
恒妃的永宁宫里。
刘梵坐在首位,恒妃静坐在一旁陪着,殿中寂静无声。突然,门口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童偷偷伸了个小脑袋进来,在看到不常见的父皇时,瞬间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极了。
“过来。”刘梵看到她,瞧着她明媚的笑容,敛起阴沉的眸色,眼底柔了柔,冲她招了招手。
小女童见他对自己招手,欢快的跑了过去。快到他身前时,看到母妃递过来神色,立刻懂事的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跪下行宫规:“子虞拜见父皇。”
刘梵斜睇了恒妃一眼,亲自弯腰将女儿抱起,冷声道:“以后子虞见到朕,可免去跪拜礼,别拘着她,朕喜欢看她欢快的样子。”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大启的第一个公主。她出生时,朝堂还处于动荡,他只匆忙来看过她一眼,便一心扑在朝政之上,等他再想起她时,小姑娘都已经在蹒跚学步了。
比之一出生他便亲自抱在怀里过的第二个公主,他其实对小子虞带着微微的愧疚的,那时的他,甚至对她的到来不曾带过一丝期待。直到一年多后,她再次见到她时,她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偷走到永宁宫门口,不哭不闹,鼓着小脸望着他,那谨慎和好奇的眸子里,倒映的是他的身影。
那样的神色,他曾经也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也不知是不是血浓于水的牵引,他将她抱了起来,此后开始学着放下九五至尊的身份,学着去当好她父亲的角色,这也是赵茵为何能威胁他不敢动她的原因。
在这个孩子面前,他只想当好她的爹爹。
听到陛下的话,恒妃微惊,这可是众嫔妃大臣都没有的厚待,赶紧替女儿谢恩道:“臣妾记下了,臣妾替公主谢过陛下。”
刘梵睨了她一眼,眸色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儿人问:“子虞想不想父皇?”
“想,父皇许久未来瞧子虞了,子虞可想父皇了。”小公主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小嘴翘着,努力表现自己真的很想父皇。刘梵好笑得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捏了捏她小手,柔声道:“那以后子虞想父皇了,就让你母妃带你来找父皇,好不好?”
“好。”小公主笑得更好快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殿中,竟让这冰冷的宫殿中增添了抹温馨。
恒妃在旁浅笑望着父女俩,面上不显,心下却感叹。这样的画面,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该是多温馨的一家三口啊!可惜他们生来便注定做不成普通人。
长安虎门街,世族谢家。
常言道:冤家路窄,这话一点也没错。
谢家后院长廊里,谢家在郸州旁支的小少爷谢武平,此刻正躲在柱子后面,一脸倍受打击的望着前方那摇着折扇慢步走来的翩翩公子。
见鬼了,上次他竟然带着人家的家丁去打人家的少爷,虽然最后被打的是自己。
看着人越走越近,谢武平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垂着脑袋慢吞吞的从柱子后面移了出来,蚊子叫似的见礼:“武平见过三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