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吵,最后结果自然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碍于上回刚关了禁闭,加之慕容垂早有戒备,漒川侯这回也没有再撸起拳头锤人。
最后还是老样子,漒川侯悲恸高呼“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新兴侯同样悲恸高呼“请陛下为臣做主!”
秦皇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开始像以前那样和稀泥。
这时候,慕容视连突然跳出来说道“白兰慕容氏与关东慕容氏多有争端,每每劳烦陛下圣裁,叨扰圣息,臣父子心中有愧!”
秦皇“”
知道有愧你们今天还找事?
慕容视连又道“臣以为,这祖宗祭祀之事,本属于礼,按制,合该交付礼部裁决才是。陛下不如令礼部有司进行裁决,无论结果,我白兰慕容氏皆当遵循。”
群臣瞅着慕容视连,一时间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礼部尚书李暠那可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不敢担责,你们慕容氏这点破事,连陛下都只能和稀泥,换成李暠又能如何?还不是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秦皇倒是觉得慕容视连这个主意不错,反正是一笔糊涂账,就让李暠去头疼吧。
“慕容卿家言之有礼,此事确系礼教,理应由礼部论处,李卿家,你说呢?”
“啊?陛下,这事老臣,老臣以为,呃”
李暠连声惊呼,心中叫苦连天,这事儿连秦皇都觉得头疼,何况是他?这两个慕容世家都是庞然大物,他李暠谁也不想得罪啊,这该怎么判!
“不行,这锅老夫不能背,得寻一背锅之人才是!”李暠暗暗下定决心,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暗暗往后瞟去,他后头站着一堆礼部官吏。
很快,李暠的目光停留在了裴盛秦身上,这让吃瓜群众裴盛秦察觉到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李暠回头便道“启奏陛下,此确为礼部分内之事,乃是礼部侍郎的职司。”
秦皇很痛快地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小裴卿裁断,有了结果便写成奏折送入宫中,由朕用印便是。”
裴盛秦愣住了“???”
姓李的,你特么干的是人事?你不背锅就让我背?
我一个场外观众,怎么就成裁判了?
“陛下,臣”裴盛秦回过神来,还想挣扎挣扎,希望把锅再甩回李暠身上。
“退朝。”秦皇大概也是被弄烦了,不想再生枝节,匆匆宣布退朝之后,转身就走。
秦皇一走,百官自然也就散了,散得很匆忙,主要是因为今天的早朝开得比较久,大家都赶着回去吃午饭。
“李尚书!”裴盛秦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打算找李暠好好理论理论,
结果四周看遍,刚刚还站旁边的李暠,居然已经不见了人影。
“吾儿,别找了。”裴元略走过来,拍了拍裴盛秦的肩膀,道“就在刚才陛下宣布退朝的一瞬间,李尚书趁着你愣神,三两步便跑掉了。”
裴盛秦恨恨道“这老东西,跑得真快!”
裴元略苦笑道“木已成舟,现在找到李尚书也无用,他乃堂堂六部尚书,又未像朱序那般叛国通敌,你难道还能打他不成?当务之急是要想想这案子该如何断,陛下还等着看结果呢。”
父子俩一边随着人流往皇极殿外走去,一边小声交谈,裴盛秦叹道“这案子如此棘手,就连陛下都难处理,何况是我。”
如果同意白兰慕容氏迁坟的请求,便得罪了关东慕容氏;如同不同意,又得罪了白兰慕容氏。这两家在诸国并立时代,可都是立国为帝的顶层世家,随意得罪一家都是大事。要是按照裴盛秦的私人情感而言,自然是要帮着白兰慕容氏的,毕竟他和慕容视连也算是有交情,而且他也看不惯关东慕容氏的一众奸臣,但裴盛秦现在却也没有做好得罪关东慕容氏的准备。
裴盛秦之前是怼了几波奸臣,但那都是有选择性的,要么像秃发傉檀这种,还没发迹的,家族势力还不如裴氏;要么像姚苌这种,虽然在朝中官位高,但党羽并不多,麾下也没什么兵权;要么就是乞伏国仁或者拓跋珪这样的,势力虽强,但都是地方势力,难以影响中央。比如拓跋珪,哪怕他有足够的影响力煽动塞外七郡谋逆,但只要裴盛秦不作死跑到塞外去,拓跋珪也没办法报复身处长安的裴盛秦。
然而,关东慕容氏的奸臣们和那几个奸臣不一样啊,关东慕容氏不但在关东之地残余着不少地方势力,在朝中更是掌握着诸多职位,甚至还有出了一位受宠的皇妃,日夜给秦皇吹着枕头风。这样的一个奸臣世家,裴盛秦现在还真得罪不起,也并不打算去得罪。
可是,不得罪关东慕容氏的话,那就得驳回白兰慕容氏的迁坟请求。白兰慕容氏同样不可小觑,更何况现如今白兰慕容氏与裴盛秦是隐隐交好的,若是这回不同意他们的迁坟请求,最起码现在这份交情可就没了,还很有可能会反目成仇。要知道,白兰慕容氏的友谊可不便宜。
“此事莫急,回府慢慢想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裴元略宽慰道。
父子二人走出皇极殿,中途与漒川侯父子擦身而过,裴盛秦看到了慕容视连投向他的一个暧昧眼神。
“是了,我想到了,那白兰慕容氏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以前不提让礼部处理,偏偏这次提了呢。一定是因为他们见我当了礼部侍郎,觉得和我有交情,我会向着他们。又算到李暠会推卸责任,这事一旦交由礼部处理必然是落到我头上”裴盛秦突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在心中叫苦,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和慕容视连结交呢。
一路无话。
回到梓潼公府后,裴元略又把裴盛秦叫到书房,同时唤来了桓不才和王玛之,想要一起商量一下。
找这两个降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的天策军诸将,除了一个石越是智勇双全,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有勇无谋,可惜石越偏偏没住在府里。除此之外,麻姑和勃勃一个女反贼,一个小孩子,更是没有谋略了。算来算去,如今整个梓潼公府,便也只有王玛之和桓不才二人,原本在晋朝便是任的文职,勉强能当狗头军师用用。
王玛之和桓不才都穿着官服,他俩都在天策军中挂着职,大小也是个武官。二人看起来都微微有些发福,想来是梓潼公府的伙食好,吃胖了。听完事情大概,桓不才分析道“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陛下不怕得罪人,侯爷却是怕的。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分明很是欣赏侯爷,却还是让侯爷来负责此事,显然是有深意的。”
裴盛秦一点就通,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陛下这是在考验我?”
桓不才点头道“正是如此,如若不然,陛下完全可以在朝堂上三两句话便压下两个慕容氏,又何必让侯爷您来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末将觉得,陛下大概也是想看看,侯爷遇到此种情况,会如何破局吧。”
裴盛秦点了点头,他在心中想了想,确实是那么回事。秦皇原本就很欣赏他,加上他前几天才在新平寺救过驾,秦皇再怎么也不可能害他。虽然是慕容视连提的让礼部处理,然后李暠把这事推给了他,但只要秦皇愿意,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替他把这差事推掉。秦皇没有这么做,看来的确是想考验他了。
“桓将军说得对,这必然是陛下有意为之,想要看我的行动。”
想到这里,裴盛秦不由便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是秦皇的考验,那么裴盛秦做出不同判决后可能引发的不同后果,秦皇想必也是想过的。既然如此,以后裴盛秦若真因判决结果得罪了两家慕容氏其中的一家,遭到了报复,想来秦皇也是会出手护他的。
“既然如此,你们觉得这案子我该怎么判,是同意白兰慕容氏迁走慕容涉归的坟,还是驳回他们的请求?”
一直沉默的王玛之这时候突然开口笑道“慕容涉归是两支慕容氏的共同祖宗,不管是哪一房的后辈,都有资格祭祀先祖。因此,不管侯爷怎么判,从道理上都是说得过去的,没人能借此抨击侯爷。侯爷所顾虑的,唯有招惹到其中一支慕容氏的敌对而已。”
裴盛秦又想了想,道“的确如此。”
若是同意白兰慕容氏迁坟,这是为了成全他们的孝道,人家子孙想要祭祀祖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不同意白兰慕容氏迁坟,则同样是为了成全关东慕容氏的孝道,毕竟关东慕容氏也是慕容涉归的子孙,人家也有权力祭祀祖宗。也就是说,不管裴盛秦怎么选择,都可以在道义上站住脚,以后不用担心有人拿这件事当借口说裴盛秦徇私。
裴盛秦颇为欣赏地看了王玛之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看事情倒是看得挺透彻。不过忽然一想,这家伙说了一大堆,却还没说到底该怎么判,于是连忙追问道“那么王将军觉得该怎么判?”
王玛之嘿嘿一笑,道“既然横竖要得罪其中一个慕容世家,那自然是谁给的好处多便向着谁了,拉了这么大的仇恨,不收点好处怎么行?”
“哪来的什么好处?”裴盛秦没好气地瞪了王玛之一眼,道“难道本侯还要跑上门去找他们索贿吗,别忘了这可是陛下的考验,陛下一定在关注着此事。”
裴元略却是听明白了,含笑道“王将军的意思是,白兰慕容氏与关东慕容氏将会自己找上门来,然后开出条件拉拢吾儿?”
王玛之道“公爷英明,末将觉得正是如此。等到两边登门,各自开出条件,侯爷便可择其善者而从之。”
裴盛秦还是有些犹豫“这样一来,虽说不是我主动索贿,但收受贿赂,传到陛下耳里不太好吧?”
“在必然得罪一方的情况下,想办法获取一些收益,减小损失,这正是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陛下既然是在考验侯爷,自然也想看看侯爷如何减少损失甚至扭亏为盈。两支慕容世家皆是底蕴深厚,富可敌国,陛下恐怕巴不得有人能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呢,怎会因此怪罪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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