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易的一句话,让褒姒摸不着头脑,但看到他饱尽沧桑的眼神,褒姒还是不免心疼了一阵。
她不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深邃,只能想到这个中滋味,定是苦不堪言。
“先生……”褒姒轻轻唤端木易道,却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轻松一点,快活一点,像刚刚玩耍时一样。
“啊,我没事。”端木易平静地一笑,说道,“姒儿,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端木易回忆完自己的过往,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突然好想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我啊?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讲的……”褒姒这么说着,却悄悄转过了脸,那眼眶里,隐隐泛着些晶莹的光。
端木易察觉到异样,把手掌搭在她肩上,轻轻让她靠在怀里,说道“放心地说吧,不管再多苦,以后,都不会有了。”
褒姒一开始还在为突然被端木易搂着而羞怯,忽听到他温柔的安慰,顿时心里一暖,感到无比踏实。于是,她慢慢地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从小便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后来被褒地的一对夫妇收养,还算有个安稳的童年。哪知,十四岁时,褒地的百姓得罪了天子,为了赎罪,他们便将我送入了宫。”
她说着,眼神黯淡,似又回到那段压抑的时光。
“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阴森,冷漠,没有人气,天子虽对我不错,却不过把我当玩物罢了。索性我便仗着他的宠爱,不让他碰我,也不与他说笑。”
“他怕诸侯臣子嘲笑他,便从别的妃嫔处抱了个孩子来,非说是我的,还要假意立他为下一任天子。哪知这竟惹恼了申后。”
“她的母家为报复天子,是以引犬戎入关,这才乱了天下。”
端木易没想到褒姒的经历竟是这般坎坷,而且,按照她的性格,所讲出来的,只怕已温和了许多,当时的真实状况,必定更加得黑暗凶险。
他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了些,说道“过去,委屈你了,以后,我再不会让你这般无依无靠。”
褒姒躲在端木易怀里,愈加感动,忍不住流出泪来。
见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端木易再难以抑制心中的情感。
他伸手拭去了褒姒眼角的泪水,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在她颊上轻轻一吻。
褒姒闭着眼睛,并不反抗,享受着这男人的温情。
“兄长,你,你们俩……喔~”萱儿的惊叫声打断了两人的温情时刻。
他二人一起看去,只见萱儿正在远处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俩,嘴巴张得巨大,双手捂在上面。
“萱儿……”端木易叫道。
“你居然亲姒儿姐姐啦!我这就告诉娘去。”萱儿这话说得声音极大,她本是怕端木易二人听不清楚,哪知道这一嗓子下去,全军营的人都听到了。
刚刚还肆无忌惮地玩闹的秦军将士,登时纷纷停下脚步,往端木易这个方向看来。那眼神里,尽是八卦的精彩和姨母笑的光辉。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带了个头,士兵们开始纷纷起哄,嚷嚷着让端木易再亲一个。
面对这么多人的哄笑,褒姒的脸羞得通红,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倒是端木易,面对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士们,此时竟耍起了无赖。
“你们想看再亲一个,是吧?”端木易问道。
“对!”人群爆发出一声肯定。
“好,都做梦回家亲自己媳妇儿去吧!”端木易说完,搂着褒姒,便往三女的帐中走去。
“切~”人群中发出声声有气无力的吐槽。
人间初雪后,天地共白头。
就这样,大秦的冬天刚到,端木易的春天,却来了。
从那天起,端木易和褒姒二人的恋爱关系,算是确定下来了。
秦军的将士无不羡慕着端木易的艳福,却又都祝福着这对神仙眷侣。
风雪载途,又行了近半个月,大军到达岐山城外五十里处,眼看就要回到故城。
稍稍休息了一下之后,军队正要再次启程,嬴开却把端木易叫到了跟前。
“秦公找我何事?”端木易行礼之后,问嬴开道。
“嬴某有两件事要告诉先生。”嬴开说道,“第一件事,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咱们那时应该已经回了故地,我想替先生主持婚礼,先生可愿意?”
“新年?哦,可不是嘛,我差点忘了。”端木易本还以为嬴开搞错了,后来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
按照大周的历法来说,十一月才是岁首。此时已是十月底,确实已快到新年。
“秦公好意,我心领了,结婚的事情还请我再斟酌斟酌。”
“也好。”嬴开道,“还有一件事。”
“秦公请讲。”
“先生且随我来。”嬴开带着端木易往营地后面走去。
两人一直走到后军中,战俘所在的位置,才停下脚步。
“秦公这是何意?”端木易不解地问道。
只见嬴开并不说话,神秘莫测地笑着,拍了拍手。
接着,一名将士赶着一辆马车缓缓出现。
“这……”端木易看那马车造的极是漂亮。
车身宽敞,上铺皮毛的绒垫,当中撑起一顶绫罗伞盖,车体遍布雕花的纹路。车前骏马,八面威风,昂首傲立,神气非凡。这座驾,比起天子的圣銮,也是不遑多让。
“怎么样?敞亮吗?”嬴开问道。
“敞亮!”
“霸气不?”
“霸气!”
“喜欢吗?”
“喜欢!”
“你的了。”
“好的。啊?”端木易不假思索地答完,才意识道嬴开是要把这辆车送给自己。
“之前先生不是一直想让嬴某换辆车嘛,我想着与其我换一辆,不如直接送先生一辆。恰好这批俘获的犬戎人里,有几个能工巧匠,所以我便让他们造了这辆车驾。”嬴开缓缓说道。
“多谢秦公。”端木易没想到这么久了,嬴开居然还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甚是感激。当即深深一揖,向嬴开拜谢道。
谢过嬴开,端木易兴奋地走上前去,抚摸着车子,对这精致程度,赞叹不已。
忽地,他反应道“不对啊,秦公,这四匹马,是诸侯与卿才有的仪度……”
“没什么不对的,”嬴开笑道,“先生助我封侯裂土,却敌征西,这上卿的身份早就当得,只是因战事,一直未及加授。今日我将这车驾予你,也是正式授予你上卿的尊位。另外,待回镐京之后,我还要拜先生为相国。”
“秦公……”端木易又是一揖,向嬴开拜道。
“哎,先生多礼了,我先回我的老车去嘞。这马车就交给先生吧。咱们就要回家了,快去请老夫人她们过来同乘吧。”
嬴开说罢,对端木易挥了挥手,独自转身而去。
端木易看着嬴开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尽自己所能,助这个男人创下万世功业。
想到这里,他想到了历史,那个他记忆中的历史。
“历史,也未尝不能改变嘛。”想着嬴开如今不仅灭了犬戎,而且还是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端木易心道。
大军开拔,朝岐山城而去。
郭氏等三名女子被端木易接到了车驾之上,不再乘坐之前临时安排的战车。
新的车驾当真更加舒服,车体应是刻意造的宽敞了些,即使是四人同乘,也不觉得拥挤。
伞盖遮蔽风雪,绒垫松软暖和,在这寒冬之中,乘坐这样的车子,尤其得舒适。
四人于车间坐着,郭氏搂着萱儿,褒姒则依偎在端木易肩头,人间温馨,莫过于此。
新驾的前面,是嬴开的旧车。
他今日也难得地再次把嬴无异唤到身旁同乘,兴许是临近新年,想和儿子多亲近亲近。
而为他们驭马的,则是大将白知武。
这种情况放在平时,是万不可能的。
即便嬴无异不去带领骑兵营,万人的秦军部队也离不开白知武指挥。
但如今已到了故地,熟悉的安全感便让所有人都放送了警惕。
毕竟,谁还能在自家门前埋伏自己不成?
风雪里,部队缓缓进入一处山谷。
这里是一处风口。
山鸟飞绝,人踪尽灭。两侧的风声呼呼作响,刮得人脸上生疼。可能是因为寒风太盛,山上的树林影影绰绰,不断地晃动。积雪簌簌落下,消散在风里。
所有将士都不自觉地拉紧了冬衣,步子也加快了些。
每一个人都不再耽搁停留,只想尽快逃离这处要命的风口。
萱儿躲在郭氏的怀里,不住地发抖,不只因为刺骨的冷,更因为这怒吼的风。
冷让人寒,风使人惧。
端木易也感觉到骇人的气息,他眉头紧缩,一手将褒姒搂在怀里,用斗篷为她遮挡住风雪。另一只手则握紧母亲的手,让这个坚强的女人心有所托。
前方的旧车里,嬴开也被扑面的风雪吹得睁不开眼,他正试图用手拉起斗篷来遮挡,却感觉风小了些,原来是嬴无异挡在了他身前。
他看着儿子被冷风吹得面色苍白,心疼不已,便一把将嬴无异扯到身边,拽起斗篷来,把二人都包了进去。
“白将军,还有多久能出去?”嬴开问道。
“快了,秦公,再忍耐一会儿。”白知武虽身子结实,在这暴风之下,亦是有些声音颤抖。
“好,辛苦你啦。你也注意些,别吹坏了身子。”嬴开听出了白知武声音里的变化,嘱咐他道。
哪知话音刚落,一声呼哨响起,两侧山上,喊杀声骤作,竟起了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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