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的很是顺利,在席上,蒋仲达按着端木易的指点,不断与季安攀谈。哪怕没什么共同话题,但还是借着酒兴硬聊了许久。
酒过三巡,堂内的人声已渐渐没了刚才的热闹。
季安又与蒋仲达饮了一杯后,将铜觞随手放在案几上,跟蒋仲达说道“蒋先生啊,多谢款待,季某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季大夫这就要走吗?不再多喝几盏?”蒋仲达客套地挽留道。
“不了,还有挺多事等着我回去解决呢。”季安答道。
“那,在下恭送大夫。”说着蒋仲达站起身随着端木易一起,往门外恭送季安。
各宾客见季安就要离去,也都纷纷相送。季安只是微笑着应了几句,嘱咐众人吃好玩好,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做停留。
将季安送出院门,蒋仲达便回中堂了。端木易则一路陪着季安又说了些什么。
待季安上车离去,端木易这才回到客舍院内。
他迈步进入院门,看见姜城正拉着蒋仲达在一边私语,态度谦卑极了,根本不像他刚来时那般趾高气扬。
看着蒋仲达说话时渐渐难掩欣喜的神情,端木易在一旁也为之高兴。
季安走后没多久,席上的宾朋便也各自散去。只是走之前,每个人都颇有礼数地向蒋仲达当面辞行。有几人更是谄媚地跟他说道,若往后还有此等宴会,切莫忘了自己。
待众人纷纷离去,三人把一屋子的杯盘狼藉都拾掇干净后,已过了正午。
三个人疲惫至极,端木易和蒋仲达两人倒是颇不在意形象。直接瘫倒在坐席上,四仰八叉地喘着粗气。
而颜颜毕竟是姑娘,不好那般随意,只能坐在靠柱子的坐席旁,倚着顶梁柱稍作休息。
好在趁着刚刚的宴会时,三人都吃了些酒菜,此刻倒不至于腹中饥饿。只是这一上午的折腾,累得浑身酸楚,恐怕得要有一阵子,才能休养得过来。
“二哥,姜城今天跟你说什么了?”端木易躺在地上还不忘八卦地问道。
“嘿嘿,成了!”蒋仲达难掩心中喜悦,痛快地笑道,“他说我现在已非同往昔,以后还要多多托我照顾于他。让我明日就上门提亲,定下婚期。哈哈哈!”
听着蒋仲达的笑声,颜颜和端木易两人也是倍感欣慰。端木易不住地得意,颜颜则趁机偷偷地看着他,心里若有所思。
“唉,我说二哥,这事都给你办成了,是不是得把这两天的房钱给我们免了啊。”端木易现实地说道。
本来还满怀敬意地仰慕端木易的颜颜,此刻心中万马奔腾,甚至有些恨不得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手边拿起一个果子扔向端木易,想提醒他别那么势利。哪知那果子竟被端木易伸手接住,直接放进了嘴里。
“谢谢啊,正好渴的很。”端木易嘴里嚼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颜颜又羞又气,“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一边,蒋仲达仰卧躺着,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还沉浸在马上就要与心上人订婚的喜悦当中。
“兄弟,你可帮了哥哥我一个天大的忙。别说是这两天的房钱,以后哥哥这客舍,你随便住,随便吃喝。”蒋仲达感激地说道,“可是哥哥就是不明白了,你是怎么就让我一下子成了国士了呢?这里不会有什么……?唉,兄弟你帮我这么多,不该这么想的。”
“放心吧老哥,违法犯罪的勾当,兄弟我定是不会做的。”端木易猜到了蒋仲达的隐忧,于是解释道。
“我相信你兄弟,只是我怕将来再有这种情况发生,自己搞不定啊。”蒋仲达说道,“你给哥哥讲讲你都干了什么,好让哥哥也学习学习。”
听蒋仲达这么问,颜颜也产生了好奇心,竟忘了刚刚的气恼,满怀期待地等着端木易的解释。
“这事啊,是这么的……”端木易为满足二人求知若渴的态度,便把昨日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端木易出了客舍,便一路往季安的府上寻去。
这郑国与秦国不同,因还守着周朝旧法,是以一城一邑,皆有此地大夫管辖。所以大夫府邸,最是好找,一般都是当地最为豪奢的建筑。
不多久,端木易便走到大夫府邸门前,他见院落宽阔,大门气派,门外尚有下人看守,已对季安此人有了一个大致地判断。
是以拜访时,特意编了一个又长又霸气,但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名号头衔。不料下人进去通传不久,果然匆匆跑出来请他入内。
他就这样借着无来由的名头进了大夫府。
进府之后,季安倒也没有愚蠢到亲自来接,而是略带轻视地坐在位置上等着端木易拜见。
一招得手,端木易已知该如何应对此人。是以见到季安后,倒也不卑不亢,只是规矩地一揖,也不多说多做,更不多加谄媚。
他的攻心战很快就有了效果,季安开始对他产生好奇。
“听闻先生是什么天下行走三山五岳通商总代办,不知到我府上有何指教?”季安打量着面前这个黝黑瘦削的青年,好奇地问道。
“君当真不知?”端木易故作惊讶地问道。
季安虽也怀疑他是在故弄玄虚,但见他说话坦荡,又长得端正,不像是招摇撞骗之人。所以,还是接着问了下去“吾确实不知,还请先生指教。”
看着季安一步步走进自己布置的圈套,端木易心中暗喜,但还是拿出一副惋惜地神情说道“君之治下,有真国士也,君竟视若无睹,我当真是替君可惜。”
“国士?”季安一下被这个词打动。
如今天下纷乱,大夫强于一国者已不是新闻。若真有端木易所说的那种人才,他只要稍加利用,定能趁机做大。到时即便不能取代郑伯,也可以在郑国里独霸一方。
“君是郑国大夫,应知我郑国近年发展迅速,实为郑伯摒弃成见,鼓励行商。”端木易缓缓道来。
“不错,此事我自是知晓。所以在我的封邑里,也是厚待商人的。”季安说道。
“那君可知,近日就在君之地,有一场聚贤纳士的盛会?”端木易抬眼问道。
“盛会?吾不知,先生请讲。”季安逐渐来了兴趣。
“君之地,有一大才,唤作蒋懿,字仲达,祖上也是士族,因家道中落,现经营一家客舍。但他颇有头脑,常常通过资助来往客商来盈利,如今已颇有资产。这次他举办盛会,就是要带领此地的有些资产的人士,一同致富。”
“还有此事?不仅能独善其身,还能兼济众人,若真是如此,那蒋先生当真是为国士。”
听着端木易的介绍,季安也觉得蒋仲达不仅生财有道,而且豁达有为。
“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此事。”端木易终于回到了正题上,“我听蒋先生说,此次与会者,尽是当地贵族,但唯独没有请到君。若明日君能驾临,必是吾辈的光荣。”
“这……不太好吧……”季安有些犹豫。
意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所以端木易早就准备好了为此事再添一把火。
他上前一步,小声对季安说道“君若到访,不仅能让此地士族尽知君的威仪,还能为君树立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若君有大志,岂不当为?”
这句话一下打动了季安的心。他才不在乎盛会开成什么样,但若能借此机会收揽一波人心,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是士人的盛会,吾当同乐,明日何时?吾自当去也。”季安笑道。
“季君莅临,吾辈幸甚,明日巳时,吾于城北蒋家客舍,恭候君之大驾。”端木易深深一揖道。
“辛苦先生才是。”
介时,季安已被端木易的智识打动,产生了爱才之心,是以言语尊重了不少,不似开始那般作派。
“先生可有居所?”季安问道,他想将端木易留在身边。
“在下现居蒋家客舍。”端木易答道。
“乡野陋室,太过委屈先生了,不如在我这里暂住吧。”季安说道。
“谢君之好意,明日盛会我还想帮着蒋先生照应一下,还是回去吧。”端木易为难地说着,又故意叹息道,“唉,只是这路有些远,只怕还要走上许久啊。”
季安也是久经世事之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吩咐下人备车,送端木易离去。
拜别了季安,从大夫府里出来,端木易便乘着大夫府的车辇往回赶去。
车行出不久,端木易与车夫说道“老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办,麻烦你按我的安排,带我走上一圈,可好?”
这车夫本还面有难色,但看到端木易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钱币之时,立马开心地应了下来。
于是,就这样,乘着季安的车驾,端木易借着大夫府邸的威势,将城邑中有头有脸的士族,一一拜访了一遍。
而说辞甚是简单,只说是因蒋仲达受到季安赏识,所以明日蒋家客舍将展开盛会,宴请宾朋,到时候大夫季安也会亲自到场。
这话本不容易让人相信,但是那大夫府的车辇却是比端木易的话更有号召力。所以,邀请的话还没提,就要不少士人确定要赴会。
一圈走下来之后,士族皆云集响应。就这样,这么一场盛会,便攒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