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画符,在掌心涂抹。
三座武力十七层的防御阵法缓缓升起,布于周身。
太玄剑,光芒璀璨。
黑夜下,一人一剑,迎空而上。
身法飘逸,剑招灵动。
昆仑九峰的灵力齐聚第三峰,又被这一剑吸收殆尽。
雷,白色的雷。
核桃那般大,下降的速度肉眼可见。
在寻常人看来,这第十一道雷平平无奇,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
它的弱小,仿佛一巴掌就能拍散。
然而身为当事人,身为渡劫之人,苏星阑深知这一雷的恐怖。
它蕴藏的力量,是前面十道雷的总和。
即使有所不如,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他心神紧绷,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太上无情剑招,掌心的引雷符,以及布下的防御阵法,是他这会能用的全部手段。
至于有情道,还不到祭出的时候。
冥冥中的感应告诉他,这一雷,要不了他的命。
也许会奄奄一息,但肯定死不了。
既是如此,最强的底牌自然要留给最厉害的“对手”。
剑光一闪再闪,触碰白光的那一刹那,太玄剑突然脱离掌心。
“斩。”
苏星阑不为所动,薄弱的气势节节攀升,似回光返照。
武力十七层的全力一击,剑气贯穿白雷。
洋洋洒洒的,宛若冬日夜里的大雪,美不胜收。
但下一刻,白光笼罩在苏星阑身上,使得他前进的姿态被迫停滞。
“再斩。”
他面目狰狞,以指为剑。
“呲。”
血雾缠绕指尖,雷意宣泄。
白光,变暗了。
苏星阑瞳孔猛缩,鲜血挥洒半空。
他握剑的右臂,伤处可见白骨。
“崩崩崩。”
接连的三声爆响,三座防御阵法为他争取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方才刚刚落地,他当即摊开左手。
“引雷。”
符箓映照着他视死如归的双眼,那极为不甘的愤怒,似熊熊烈火燃烧,近乎实质。
“咚。”
残留的雷意在符箓的包裹下强烈挣扎,如同有了生命。
苏星阑呼吸絮乱,脚步踉跄道“灭。”
一个“灭”字余音回荡,符箓不受控制的炸开。
他整个人从崖边滚落空地广场,奄奄一息,再无力气动弹。
坚定的目光里,有了恍惚游离之色。
嘴里的血啊,大股的往外冒。
“小师弟,星阑。”
杜奇瑞先前来不及撤离,躲在第三峰的大殿屋檐下。
此刻,他心急如焚的奔出来道“为什么不用主峰气运,为什么不借太上无情剑阵抵抗啊?”
“这一雷,你明明可以毫发无损。”
“拿命赌,换来重伤之躯,接下来,空有底牌又有何用?”
“糊涂,愚蠢。”
他哆哆嗦嗦的倒出九转丹,硬往苏星阑嘴里塞道“白柚说了,不许你死,要你好好的活着,为她而活。”
“苏星阑,你特么听到没有?”
“醒过来,别睡了。”
“不能睡,真的不能睡啊。”
一向对门下弟子古板而严厉的昆仑大长老痛哭流涕,拐杖都不知丢去哪了。
气机尚存的苏家男人双眼紧闭,弱不可闻道“二,二师兄,别摇了,我还没死。”
“你再,再这么摇下去,估计真能把我送走。”
杜奇瑞不敢动了,紧张到全身僵硬道“别说话,赶紧疗伤。”
“第十二道雷暂无凝聚的迹象,想来需要一段时间。”
“我们,你,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苏星阑心生悲凉道“难。”
“渡过了十二雷,还有威力最大的十三雷。”
“一式有情道不足以护我两次。”
“劫数难逃,是我的命。”
杜奇瑞怒斥道“什么命?你苏老三何时信命了?”
“你说的,我昆仑一脉向来逆天而行。”
“主峰,对,主峰气运……”
苏星阑艰难开口道“主峰气运关乎昆仑存亡,要我为一己之私毁宗灭门,二师兄,恕我实难去做。”
“修行之人,理当看透生死。”
“我,不后悔。”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挣扎着向前爬动。
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大石头,背靠借力,打坐调息。
杜奇瑞守在一旁,为自家小师弟护法。
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第十二道雷聚的慢一些。
最好能拖上半个小时,让苏星阑体内严重的伤势得到缓解。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或许是杜奇瑞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直到二十分后,那黑漆漆的虚空尽头才缓慢的升起一抹光亮。
星星点点,一闪一烁。
天蓝色的光,很好看,但却格外的刺眼。
苏星阑脱下破烂不堪的青袍,身着单衣,将其交给杜奇瑞道“天罚之下,尸骨无存。”
“我死后,衣衫葬于凤凰山。”
“我,我要陪着她。”
杜奇瑞含泪接过,哽咽到说不出话。
苏星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洒脱道“去吧二师兄,是人,都会有离开的那天。”
“可惜没有来世,否则,我还愿做你们的小师弟,做昆仑的苏疯子。”
“哭什么?要哭也等我死了再哭。”
“走走走,别在这恶心我。”
他不耐烦的挥手,目送杜奇瑞远去,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
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二道雷。
红色。
蓝红相交,彼此相融。
杜奇瑞没看到,苏星阑更没想到,这最后的两道雷竟然会一同降临。
“一点活路也不给啊。”
他仰着脑袋,面露戚然。
绝望与疲惫充斥心头,使得他几乎想要放弃反抗。
是的,他太累了,累到再也不想动。
眼皮垂拉,视线模糊。
远远的,他看到第四峰,看到他曾经最爱去的那栋小竹楼。
那里,站着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她一袭白裙,笑意嫣然。
“白柚……”
他神志不清的摇晃脑袋,呢喃自语。
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桃山村的小院。
夏天的小院,酷暑难当。
穿着灰白衬衫的老头蹲在井边磨刀,大汗淋漓。
妇人在厨房做饭,有他最爱吃的韭菜炒蛋。
房屋上,炊烟寥寥。
门前,时不时走过下地务农的村民。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如电影回放般闪过脑海。
他浑浊的眼底,有了来之不易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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