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心里爽快,面上一脸担忧:“林前辈别着急,等养好了病,早晚能抓着歹人的。”
她一本正经:“这人也忒大胆,怎么敢在山庄里动手?还有,林前辈高风亮节,处事光明磊落,也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记恨上前辈的……前辈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提及此事,林天越更觉憋屈。
他暗中结下的仇家不少,但一般人都不敢跟他计较。这一回冲他动手的人,甚至还偷走了老庄主。并且,墓地中的胡伊然也不知所踪。
要是让世人知道他对广成山庄祖孙三人做的事,只怕瞬间就要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
想到那样的情形,林天越胸口更堵,又喷出一口血。
楚云梨捂住了嘴:“林前辈,您别再生气了,我不开口就是。”
林天越瞅他一眼:“还不知道胡公子出自哪家呢?”
楚云梨叹息一声:“我生下来爹就死了,娘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结果又被小人算计。我独自一人混迹江湖,无家可归。”
林天越:“……”说了等于白说。
随着毒素在他体内堆积的时间越久,他整个人愈发虚弱,刚才又吐了血,也没心思计较。只想着让鬼医赶紧把自己治好。
“大夫,你有法子吗?”
如果还是没有,林天越打算去请医谷的人过来。
鬼医沉吟了下:“你这体内的毒太过猛烈,主要是我拿不到毒药,解药不好配。”沉吟了下,他道:“你身子越来越虚弱,我也不敢乱试。有个法子……就是找人中下和你一样的毒,我在他身上试出解药,如此,可保证万无一失。”
顿了顿,他又补充:“最好是和你同出一脉,更加稳妥。”
林天越走到如今不容易,让他现在去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听到大夫的话后,他眼神瞬间落到了边上的女儿身上。
林缈缈见父亲吐血,急忙上前顺气,听到大夫的话后,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祖母年迈,父亲没有亲生兄弟。她正想着兄弟姐妹之间谁最合适,就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当即就觉后背一凉。
“缈缈,只有爹好了,你才能好。”林天越眼神直直看着她:“你愿意帮爹试药吗?”
林缈缈:“……”不愿意!
她四年前中的那毒,简直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要不是遇上鬼医,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就算是鬼医出手,解毒法子也对,可也断断续续让她痛了三年。直到今年初,她身上的毒才彻底解开,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她才不要再过回那样睁眼闭眼都是疼痛,连呼吸都痛的日子。
对上父亲漠然的目光,她不敢直接拒绝,迟疑着道:“我身体虚弱,还没有养回来,二姐……”
林天越打断她:“缈缈,此事好说不好听,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缈缈:“……”早知如此,今日就是打死她,她也不到这里来。
约袁英风一起去县城逛街不好么?
为何要想不通跑来这里自找罪受?
最关键的是,这不光是受罪,一个不小心还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林缈缈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余光瞥见边上的两人,下意识道:“爹,他们也知道内情。”
既然都有两人知道,也不在乎多让几个人知道。林缈缈试探着道:“二姐和七弟,八弟他们都比我底子好。”
林天越最疼的就是五女儿,刚才他那样提议,不过是随口一说。
就像是林缈缈说的那样,既然李缘二人已经知道,此事小范围内定会传开。他刚才开口,是想试探一下五女儿。
结果……当真让人失望。
前几年他为了林缈缈的毒费了不少心思,鬼医说胡娇最合适帮她中和药性,他甚至不惜对一手提拔自己的岳父和爱重他的妻子动手。
可是,林缈缈就这样回报他?
缈缈和她娘长的太相似,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实话,如果他方才提议时林缈缈一口答应下来,他反而还舍不得。
林天越闭上了眼,沉吟半晌后:“叫老七来。”
林缈缈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身的汗,内衫粘在身上让人格外难受。
林天越看向李缘:“李公子,小女对你一见倾心,稍后我会去寻广平山庄的庄主商量这门婚事。”
李缘:“……”还兴强买强卖?
他本来也不是多讲道理的人:“林前辈,你女儿嫁不出去吗?”
这话着实不客气,林天越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李缘摆摆手:“我知道前辈的意思,结这门亲是想拉拢于我,想让我对今日的所见所闻保密。前辈放心,我这个人话虽多,但也知道非礼勿言。有些事情,我是绝不会往外说的。至于六小姐,我实在无福消受。前辈还有事,我们就不再此耽搁了。”
林天越又看向楚云梨:“胡公子,观你年纪,应该不到二十,不知你可娶妻了?”
楚云梨眨了眨眼:“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是个男子。”
林天越:“……”当真是什么人都有?
断袖之癖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也是真敢说啊!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该遮掩的时候不让外人知道么?
两人很快告辞出门,一起相约下山。
七公子林浩今年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进门之后,满脸担忧地看着父亲:“爹,您好些了吗?”
林天越看着这样的儿子,心里又舍不得:“你最近练到了第几式?”
“第五。”林浩兴致勃勃:“爹整日呆在房中养病,会不会太闷?要不要儿子练给您看?”
林天越点点头。
林浩拔剑,一招一式颇具章法,剑锋还算凌厉,剑势也迫人,暗地里应该没少下苦功夫。
等他练完,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林天越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
林浩露出白牙,一脸邀功模样:“爹,我练得如何?”
“挺好。”林天越靠在床上:“爹中了毒,大夫说很严重。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着你长成。”
林浩面色大变:“原来已经这样严重了吗?”他扑到床前,眼圈已通红,哽咽着道:“爹,您要怎样才能好?”
他回头看向鬼医:“大夫,您有法子么?”他伸手擦了一把眼角:“大夫,我知道您治病不按常理,听说您曾经给猫狗换过血,要不,您把我的血和我爹的换过。如果毒入五脏六腑,那就连脏腑一起换……”
他说这些话完全是脱口而出。
林天越感动不已,抢在鬼医之前开口:“别胡说,大夫一定会治好我,用不着你的血肉。李方才的剑招还不够快。”
他拿起剑,行云流水般划出,在儿子崇拜的目光中,把剑递回去:“别沾沾自喜,强中自有强中手,赶紧回去练吧!”
林浩捧着剑,满脸沉重地离开。
走出院子后,他脸上沉重不在,流露一抹讥讽,却转瞬即逝,又变成一副死了亲爹的沉重模样。
林缈缈将父子俩相处的情形看在眼中,若有所悟,在林浩走后,她忧心忡忡走到床前跪下:“爹,不要叫别的兄弟姐妹了,就用我的吧!”
“我练武怕苦,中过毒后身子又弱,本来也没有几年好活。刚才我太过害怕,才不敢直接应下来。”她说着,已满脸是泪:“七弟那般厉害,早晚能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其余的兄弟姐妹都比我有出息……爹,您就让我帮您试毒吧,如果我死了,记得把我葬在母亲身边。母亲临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其实我早该去陪她了。”
她说前面那段话时,林天越眼神审视的看着她。
当她提及母亲,林天越眼神渐渐缓和下来。摆摆手道:“你走吧。”
林缈缈不走,趴在被子上哭得泣不成声。
林天越再三催促,她才大哭着跑走。
临出门前,听到父亲冷漠地吩咐道:“叫老四来。”
林缈缈放在袖中的手捏得紧紧,指甲嵌入掌心,掐得生疼,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般。
林依依在之前的近三年里,受尽了折磨,也被放了许多血,此时身上的毒还未解。
鬼医说是帮她治,之前还想要带她一起走。后来因为林天越中毒而没有成行。
林依依心里隐约觉着,自己这身毒,大概解不了了。
去父亲院子时,她远远地看到了林缈缈。
当即眼神里迸发出无比浓烈的恨意,要不是身子弱,又不如林缈缈得宠,她真的会上前挠她的脸。
到了父亲床前,林依依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怨恨。
“爹,您好些了吗?”
林天越侧头看她:“依依,你这几日感觉如何?”
“就那样。”林依依惨笑一声:“爹,我可能好不了了。”
林天越伸出苍白的手,摸了摸她的发:“爹对不起你。”
林依依心下嗤笑,脸上一派平静:“我在身血肉是您给的,您就算让我去死,也是应该的。”
“你可恨我?”他问。
林依依垂眸掩饰住眼中的神色:“没有恨。”
只有憎恨!
那种暗无天日睁眼闭眼都是痛苦,仿佛下一息就会死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很让人绝望。
林天越颇为欣慰:“依依,爹现在也中了毒,需要人帮着试药,你觉得这些兄弟姐妹里谁最合适?”
林依依眼皮一跳,以为自己又要被折磨。
随即才想起来,现在中毒的人是林天越,而她体内还满是各种毒素,这试毒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着她。
“我不知道。”她傻了才针对别人,这不是平白结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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