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周丰猛离开孔家后,深呼吸几口气,待面色温和了,才往高如蓉家去。
昨晚上折腾半宿做出了饭菜,今日一早,母子俩吃了些昨晚的剩饭,看到周丰猛过来,高如蓉低下头:“大哥,你有自己的家,我……不好一直麻烦你,一会你帮我把东西买回来后,就做自己的事去。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了你们夫妻感情。”
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满脸是泪:“丰成帮你的时候,肯定也不想让你因为我们一家人过不成安宁日子。只要你过得好,丰成泉下有知,应该也能欣慰。”
周丰猛不赞同这话:“丰成救我是为全了这份兄弟情,他对你们母子有责任,如果我不管你们,他才不会安心。”
他上前,不由分说将孩子抱好,道:“天色不早,咱们别耽搁。早去早回。”
高如蓉抹了一把泪,没有再说话,乖巧跟着。
不是赶大集,村里人一般不去镇上。两人去镇上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孔父出去给孩子砍弹弓,听说了此事回来后,愈发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庄户人家,家里家外的活多了去。地里的草一茬茬地长,想要庄稼长得好,就得勤快点拔。就算是草拔完了,还得去林子里砍柴,家里的农具也要抽空修……家里都没事了,还能去林子里转转,没有大的收获,鸟蛋总能摸几只回来给孩子打牙祭。
可周丰猛一人顾着两个家,哪有空做这些?
家里的事忙不完,到时候辛苦的就是自己女儿。关键是他自己平时忙着进山,妻子又一直体弱帮不了手……只要想一想女儿以后的日子,他都觉得累。
打定主意要和离,楚云梨也没有立刻提出。
也是因为周丰猛早出晚归,一直忙着帮高如蓉母子俩安顿。两日后,总算腾出了空。
周丰猛以前不觉得孔新衣在家里做了什么,但她两天不回,加上之前去府城的三天,院子里乱糟糟的,他这两天换下来的衣衫都有一大堆没来得及洗。
傍晚,他疲惫地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了乱糟糟的家。后院的鸡一直叫唤,应该还没喂。
走近厨房,看到冷锅冷灶,他顿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冲动之下,他直接从跨到篱笆墙跨到了孔家。
最近天气炎热,孔家的早饭是在院子里吃,午饭和晚饭则挪到了凉爽的堂屋。
周丰猛大踏步过去,刚好看到一家人言笑晏晏,中间还放着一锅鸡汤。
看他面色不善,孔父率先开口:“丰猛来了,晚饭吃了吗?”
太过生气,连对着向来尊重的岳父,周丰猛也没好脸色,没好气道:“都没人做,我喝风么?”
语气里满是怒气和怨气。
楚云梨那一脸诧异:“你帮着干了一天的活,连饭都没得吃么?”
周丰猛:“……”
村里人偶尔也会互相帮忙,但都默认谁家干活谁家吃饭,他跑了一整天,没有饭吃,好像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这也不能怪高如蓉,他们从府城回来的那天,周丰猛忙前忙后帮着做晚饭,回家就有些晚。村里人虽然没有因此而传出流言,但两人心里都清楚,以后不能弄到这么晚。
若不然,等到流言真的传出,想要阻止就来不及了。
今日高如蓉是开口留饭了的,周丰猛给拒绝了。一来今日有些晚,男女独处不合适。二来,他从府城回来一直在她家吃,也在那边干活……跟这里比起来,那边更像是他的家。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周丰猛看向孔父,歉然道:“新衣不懂事,回来住着就不走,实在不像话,我这就带她们母子回家。”
孔父接话:“我就这一个女儿,就算是长住我也不嫌弃。”
周丰猛勉强扯出一抹笑:“可她到底已经成了亲,有自己的家。怎么好一直麻烦二老?”
“你也知道有自己的家啊!”楚云梨似笑非笑:“我看院子里一直没人,才没有回去的。”
言下之意,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周丰猛又想发怒,不过,当着岳父母的面,只得深呼吸好几次,压下心里的怒气,道:“新衣,我想明日进山。吃了晚饭,我们就回家吧,回头你帮我做一些干粮,家里好多天没收拾,乱得不行……”
“不巧得很。”楚云梨打断他:“明日一早,我想和爹一起进山。今夜得早点睡,养足精神,大概没空帮你做干粮。”
村里的妇人自然也有进山的,但都只在附近几个山头转一转,并不敢往林子深处去。
再有,女子的体力不如男人,路上拖后腿不说,真的让搬东西,也搬不动多少。
所以,如果真的想进深山,一般不带女人。
周丰猛诧异之下,脱口问道:“你也要进山?”
楚云梨扬眉:“对啊!”
“你一个女子,在家里带好孩子就成了。”周丰猛不确定地看向孔父:“岳父,您可不能由着她胡闹。”
孔父摆了摆手:“我只想在附近转转,只图带着她给我做伴。”
周丰猛哑口无言。
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我陪着您啊!我们往深处去,肯定能有所收获。”
孔父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不想走太远。你要是想去,找别人吧。”
语气不容拒绝,周丰猛想劝说都开不了口。
堂屋中满是鸡汤的香味,周丰猛本就饿了半日,这会儿是越闻越饿。
可方才孔父让他坐下来吃,他已经拒绝,此时再想改口,也不好意思。
他看了一眼那锅鸡汤,问:“这鸡是养了三年那只……”
楚云梨立刻打断他:“对,像这种养了几年的鸡熬汤最香,本来想喊你喝一碗……”她挥了挥手:“我家的东西有毒,你可千万别碰。”
言下之意,是记恨上他方才进门后的冷言冷语了。
周丰猛刚才说不喝汤,其实是怨她几天不回家,让她回家做饭去。话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开得了口?再有,孔新衣最后说的那话,实在太气人了。
他这两年打猎的手艺愈发好,也有几分运气,早已不是当初需要捧着孔家的小可怜,听到这话,立刻转身就走。
招呼都不打一声,明显是生了气。
孔母有些担忧:“这样好吗?”
“我看挺好。”孔父毫不客气:“看他这架势,以后一回家指定就去那边帮忙,一天都不着家,完了还得回来吃饭,咱们可不能惯着他这毛病。”
当日夜里,隔着篱笆院,楚云梨都能听到隔壁噼里啪啦的动静。
孔父负手站在院子听了许久。
一家人天黑不久就睡下,翌日天蒙蒙亮,父女俩就就背着个篓子进了山。
孔父常年打猎,放了不少陷阱。两人先去陷阱处看过,只得了几只兔子,收获一般。
看过之后,顺便将已经被破坏的陷阱重新整理好,然后便往山里去。
进山是楚云梨要求的。
孔新衣以前小时候,偶尔也跟孔父在这周围的山头上转过。只是成亲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楚云梨自己是能在深山里来去自如,但是孔新衣不成,她要是独自跑来,孔家夫妻难免担忧,孔父还好,万一把孔母急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村子周围各处都有村里其余人放的陷阱,也只有往更深处去,才能有所收获。
孔父带着女儿,自然不会乱来。
两日后的傍晚,父女俩便回了村。
另一边,周丰猛没能找到结伴的人,独自在山里转悠,也不敢走太远。转了两天,收获不大。
他因为撵一只兔子,回来得有些晚,村里有些人家亮起烛火,至于没亮的,那是已经睡下了。
一路急着下山,周丰猛看到村里各家的烛火也没多想,当他回到自家院子外时,立刻发现了不对。
他走前随便搓了几下晾的衣衫还在院子里随风飘扬,根本就没人收。
院子里一片黑暗,就不像有人的样子。
再看隔壁孔家,昏黄的烛火透出,隐约还有儿子的笑闹声……他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不会孔新衣这两天也没回家吧?
他打开门将手中东西放下,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了屋檐下的一只碗。
那这碗是他走的那天早上喝水用的,因为急着上山,便顺手放在了那里。那根本就不是放碗的地方。如果家里有人,不可能两天了还没人把它拿到厨房。
一瞬间,他怒气直冲脑门,大踏步去房中看了一圈,怒气越积越盛,确定家里无人,一抬腿去了隔壁孔家。
“孔新衣,你给我出来!”
楚云梨疑惑地走到屋檐下:“有事吗?”
周丰猛:“……”
这么多天不着家,他辛苦进山回来,家里冷锅冷灶,这事儿大了去了。
他直接问:“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过日子?”
楚云梨扬眉:“我也刚从山上回来,这一回运气不错,爹分了我一两银子。”
周丰猛的怒斥声噎在了喉间。
他辛苦两天,还没赚到这么多呢。哪儿有立场骂人?
“丰猛,你刚回来吗?”周母探出头来:“我们都吃过了,还剩了一点饭菜,要不,你将就吃些?”
周丰猛这会儿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也没嘴硬,缓和了语气道:“劳烦岳母。”
没多久,周丰猛端着一个大碗狼吞虎咽。
楚云梨蹲在他旁边,问:“你这两日如何?”
周丰猛吃饭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在:“赶不上你,但也不错了。”
“这样啊。”楚云梨一本正经:“看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打猎不止要手艺,还得有几分运气。以后得空,我还跟爹一起进山。”
周丰猛:“……”那家里谁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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