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普通民众可能大量死亡这点就让伊曼痛苦到无法接受,更何况始作俑者中居然或许还有自己的亲人。这真是让她痛苦到心都要被撕裂。
想到曾经那么疼爱的自己、那么斯文老实的姑父居然会帮助总统派去揭开那道最黑暗门扉上的陈年封印,伊曼真是感到比当初父亲命悬一线还要剧烈的痛苦:
姑父,你怎么可以帮助那群恶魔进行大屠杀!
在现代战争中,核弹其实不算多么强力的武器。太阳合金对纯能量——光子有着很好的吸收能力,再强的激光都不可能打穿太空战舰,而用太阳合金武装的装甲兵部队也并不太害怕核打击。
那么,这种来自地狱的恶魔炮弹,除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芸芸众生外,还有其它的什么可能吗!
另外,那份情报还显示,在幕后支持该研究的大贵族,正是一直鼓吹必须适当淘汰旧人类的著名超人类主义者——所罗门公。
伊曼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姑父,您真得彻底堕落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刻,她真感到浑身无力,只想躺下去休息一会。可在没有重力的太空中,就连想靠一靠都困难。
她感到越来越头晕目眩。
最后,难受到一个极点后,她反而心一横,再无一丝犹豫。
无论怎么说,即使姑父没有参与其中,我亦不能见死不救,对如此罪恶滔天的暴行视若无睹!
伊曼爆发似地凶狠大叫道:
“卡提亚舰长!”
卡提亚被吓一跳,眼见那天使一般的美丽容颜上露出过去从未见过的狠厉,内心登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在,在的,小姐。”
伊曼义愤填膺地大声命令道:
“即刻对敌舰进行直接炮击!”
单单要命中太空战舰的炮台可以说是一件概率为零的不可能任务,于是她干脆下令摧毁敌人的整艘飞船。
内心的糟糕预料应验,卡提亚叹息着回道:
“小姐,您可要考虑清楚,这一炮下去,整个共和国恐怕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裂。虽然我也很不忍心,但内战一旦完爆发,只会有更多的人,会有上百万、上千万的平民老百姓遭到灭顶之灾。”
伊曼亦严肃地回应道:
“这只是一次试验,一旦试验完成,一旦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列装敌人军,那对大家来说,特别是对普通大众来说,才是灭顶之灾。所以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请您马上摧毁敌舰,一切后果由我克林斯曼-伊曼来承担。”
卡提亚却斥责似地反驳道:
“不,我觉得您还不够清楚!最近总统派和我派之间的摩擦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为什么会越来越激烈?为什么都是对方主动挑起?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
“这说明敌人对自己的军事实力非常自信!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的实力根本远不如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先开第一枪!那样,我们连在道义上的优势也将部丧失!即是说,您的这一炮不仅会让内战提前爆发,还会加速我们的败亡,把整个国会派,把百姓们的最后希望一起葬送。”
伊曼不为所动,庄严神圣地说道:
“在伟大的宪法中已经明确,保护民众、保护国家,就是我们贵族最大的责任!是最大的道义!这是我等先辈在当初立国时对尔等许下的誓言。因此,若在这里沉默地看着敌舰对民众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才是我等后辈最大的无道!才是我们最大的失职!才会让我们进一步失去民心,真正加速卡缪拉的灭亡!就是因为实力远不如人,我们才更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卡提亚有那么一瞬间真被镇住,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继续劝说道:
“小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道义到底站在哪一边,向来不取决于它到底站在哪边,而取决于大家认为它在一边,即取决于谁有能力操纵信息、控制宣传,取决于谁有能力引导乃至误导民众,您姑父马塞尔侯爵今天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证!”
伊曼脸上又有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后反而更加坚定地说道:
“就是因为畏惧于这种力量,就是因为受困于这种所谓理性的克制,我们之前才会一再退让、节节败退,连来自下层的支持也逐步丧失,并被总统派慢慢勒住喉咙。无论你怎么说,我今天都绝不能后退,绝不能再让底层民众寒心。”
说着,她飘到卡提亚身边,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卡提亚先生!”
卡提亚下意识地一挺腰杆:
“在,小姐。”
“现在,我以克林斯曼家族嫡女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向敌舰开炮!”
然而,卡提亚犹豫挣扎几下,还是摇了摇头。
“小姐,何必呢?现在大半个移民卫星都被炸毁,他们估计也应该部牺牲了,我记得在爆炸范围里的那个避难所才是离监狱更近的那个。”
伊曼仍是不理,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明显的威势,那是身为贵族的骄傲和责任:
“卡提亚先生,你想令我克林斯曼家族蒙羞吗?”
卡提亚无奈,只得坦白道:
“抱歉,小姐,老爷在出发前就已对我下达严令,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我们自己遭到总统派战舰的炮击,也禁止向敌舰开炮还击。”
伊曼一愣:
“我父亲真怎么说?”
“是的。常言知女莫若父。他早就注意到,您在结束和阿毕列先生的感情纠葛后,一直有点不太对劲,有些冲动,希望您能克制一点。”
伊曼不理,依旧有点无法接受:
“你没骗我?”
卡提亚认真地回道:
“是。”
眼见伊曼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卡提亚进一步帮伊曼的父亲辩解道:
“小姐,请您不要难过,您的父亲当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正直善良。他威武不屈的军魂一直都是指引在下前进的明灯。只是,要不是哈列索斯主席倾力营救,他早就不幸丧命。是故他是绝不能任您给给主席、给国会召来大祸的。”
伊曼不愿放弃地执着道:
“不,我相信以哈列索斯公的宅心仁厚,如果他今天也在这里的话,是绝不会坐视他们犯下如此无法无天的恶行的。”
卡提亚忍不住有点生气。
“小姐,请您理智一点!哪怕拍死一只蚊子都不可避免地要死一些体细胞呢!更不用说是一个集体。一个集体要正常运转,肯定是免不了要付出牺牲的。若不愿付出小的牺牲,就迟早要付出更大的牺牲。你若怜惜那些体细胞而不去拍死蚊子,蚊子说不定下一秒就把病毒注入到你体内,杀死你身体里的所有细胞。上位者的仁慈是对大众的普遍仁慈,而从来不是对任何一小部分人的特别仁慈。”
伊曼一时有些语塞,不过更多是被卡提亚的冷漠刺激到。顿了顿,她不禁悲愤交加,仪态大失地指着卡提亚说道:
“你,你,这里面的每一个学生,每一个少年少女,都可以说是你的,都是你们在座每一个人的同族,同胞,你怎么比我还冷血无情?你难道真忍心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就惨遭屠戮吗?”
舰桥里的其他船员闻言都不由低下了头,唯有卡提亚舰长表情不变,冷冷地握住伊曼的手指:
“小姐,请务必您不要再为难我!”
压下伊曼的手指后,卡提亚苍老的脸颊终于有点扭曲,眼里亦有痛苦扭曲的异光隐隐闪烁:
“小姐,您也知道,李维斯的背叛伤透老爷的心,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老爷的伤口上撒盐啦!请您务必不要再为难我。”
伊曼登时无话可说,有些左右为难。
少女的眉头越皱越深。卡提亚也回过头去不再说话,其他人更不敢插嘴。舰桥马上安静下来,气氛异常压抑、异常沉闷。
良久,看着敌舰上的“荣耀-4”又开始徐徐转动,开始调整方向和射角,伊曼烦躁地揪下发带,散开满头棕发。
她痛苦至极地用力甩了甩头发,后忽地目光一亮:
“卡提亚先生。”
卡提亚又把脸转了回来。
“在,小姐。”
他的目光虽已平静,但脸色仍隐隐有点发白发青。而伊曼则隐隐有些兴奋地说道:
“父亲只是不允许你们对敌舰开炮对吧?”
卡提亚有些疑惑地回道:
“是的,怎么了?”
内心的兴奋再压抑不住,伊曼咬着牙齿命令道:
“那么,我命令你们立即调整战舰航向,给本小姐狠狠地撞上去,力干扰敌人的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