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家了!”
看着窗外既陌生又熟悉的巨大陨石,维塔利脸上又是期盼、又是害怕、又是怀念难过,表情复杂至极。
“是啊!”
船舱里的气氛比较沉闷,只有坐在他后面的狗牙下意识地淡淡应了一声。
二人之前形同路人,可有一起作为“服务器”的经历后,他们的关系就悄然亲近不少。
而坐在狗牙旁边小石头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就继续闭目养神。他还需继续小心调理几天才能彻底康复。
这样,其他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弥漫在飞船里的低落情绪这才稍稍活跃一些。
吴雪莲跟着看了一眼窗外,转头想告诉身边目不能视的顾雷,但顾雷就像早知道一样,微笑着点头对她说道:
“嗯,我知道的,快到家了。”
看着顾雷紧闭的双眼,吴雪莲真有些吃惊。
那时失魂落魄的她对“灵魂计算网络”的存在最没印象。再因其他有清晰意识的人都受嘱咐绝口不提,她自然更无法意识到,“网络”其实没在事后完瓦解,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为顾雷提供各种支持。
顾雷也不解释,有些依依不舍地用精神力拂过她仍略显苍白的无暇俏脸。
他能感应到,随着与“铁卫3号”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正变得越来越淡薄。
心界的天空中,代表吴雪莲的主星正变得越来越黯淡!
意识到顾雷心知肚明后,吴雪莲的脸色登时变得愈发苍白,也愈发惹人怜惜。
得益于这几天来对“魂视”的不断练习,顾雷感应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温柔地轻轻抚摸着她难过中透着挣扎与期待的脸颊。
可惜最终,顾雷还是强压住最后吻一吻她的冲动。
吴雪莲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各位同学,我们即将到达‘铁卫3号’,请大家做好下船准备。”
刺耳的广播声撕裂船舱内的安静。
被伊曼救下后,又过去足足一周,他们终于被允许回到“铁卫3号”。
之前一从伊曼的飞船上下来,大家就部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名义上是要在这里接受国会特派员的询问,实际上是被变相地软禁起来。
国会派高层开始估计是不乐意把“铁卫1号之惨剧”公布于众的。与把总统派逼上战争之路相比,他们大概更想以此来要挟总统派,尽可能挽回颓势。
不想总统派的态度极其强硬,不仅先发制人地操纵媒体、误导公众、推卸责任,还利用“是‘老鲨号’先手攻击”这点大做文章,大有宁愿挑起内战之势,方逼得国会赶紧公布所有真相。
以上虽皆出自顾雷在封闭环境下的猜测,但竟也八九不离十。
未完瓦解的“网络”可不单单是能让他看到本无法看见的图像而已,他的知识储量和运算能力都悄然被拔高老大一截。
不过,等其他同学也相继飘出舱门后,第一个飘出来的顾雷,真宁愿看不到他们传来的那些图像。
同学们一个跟着一个地飘出舱门,在顾雷身边停住,慢慢聚成一小堆沉默的人堆。
而在这区区上百名少年前面,却早已等候着数百名更加沉默的大人们。
一时间,连光线也愈发得阴郁起来。双方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良久,等一再确定飞船里面不可能再有他们所期待的少年或少女出来后,最不愿意直面现实的父母也不得不痛苦地闭上双眼。
少年少女们都不禁低下头,因为入目尽是一双双支离破碎的绝望眼睛。
一人老泪纵横地在飘向领头的顾雷,不由分说地一拳重重地打在顾雷胸口。
“嘭”地一声,血从嘴角溢散到空气中,顾雷毫无反抗,飞起撞在身后的队友们身上。
只听那人泣不成声的怒骂道: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你,你当初……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把……把我的安妮还给我,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啊啊啊,你们松手,你松手,我打死他——”
谁能想到,这个满脸老人斑、头发比鸟窝还乱、正被他妻子和旁人死死抱住的疯男人,正是“铁卫3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意气风发的市长第一候选——特瑞希。
最后,实在挣脱不开的特瑞希和妻子无助地相拥而泣。
在他们身后,人群中亦有压抑的哭泣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渐渐地,控制不住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地响起,连许多铁汉一般的男性都开始掉泪。
女人们或双手捧着脸颊、或扑倒在男人的怀抱里,而男人们则握紧拳头、咬紧牙齿,每一双仇恨猩红的眼睛里都泛着令人痛心的泪光。
没错,在场的男性都是精英,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顶天立地的卡缪拉男子汉。
可这时,他们更多是一个个失去儿子或女儿的父亲。
现场哀云滚滚,大家留也不是、去也不是,过近半个小时才被一个官员带走。
而直到离开,顾雷都没再和特瑞希夫妇说一句话。
尽管安妮严格来说只能算失踪,尽管小白确认安妮在和心界断开联系前仍未死去,但在那种情况下,安妮能幸存获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不如不给他们留下一点希望。
一从电梯里出来,大家便听到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无数人同时高喊着:
“打倒总统派!”……
传单像雪花一样飘扬在天空中,浩浩荡荡地抗议群众像过江之鲫一样从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
无数男女老少不停挥拳高喊着一致的口号:
“打倒阿穆里,国会万岁!”……
……
接着,众人抬头便惊见,前方楼宇上的大屏幕里播放着的,正是仍在哭泣的空港。特瑞希夫妇和其他的父母依旧没有离开。
安排这次接机活动的官员觉得没必要告诉他们,这场悲伤的会面将会被广播给世界,用来鼓动国民坚决反抗总统派、反抗任何形势的独裁。一样的游行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爆发,特别是在整个卡缪拉国会的势力范围内。
广播还特意给顾雷来了一个特写。
主持此次宣传攻势的官员看来,顾雷无法治愈的眼疾很有代表性,能集中体现国会派的冷血残暴,集训中的壮举更能鼓舞人心。
顾雷就如此初次被卡缪拉以及世界民众所熟知!
大家楞了一会便相互道别,各自散去。
平民同学们想着快点回到熟悉的温暖宿舍,精英子女们也想快点回到父母的怀抱。不想刺激到那些痛失挚爱的不幸父母,幸存的同学们一致不许任何人来接他们。
顾雷是目送大家离去后才最后一个离开的。
不过,他自己也正要回家,却发现小铁块正姿势怪异地蹲在远处街角。
担心是小铁块的断臂没愈合好,他赶紧走过去。近点才发现,原来问题出在小铁块身前躺着的少女身上。
“小铁块,怎么回事?”
“哦,顾队,她不知为何倒在这里。”
“我看看。”
顾雷蹲到小铁块身边,扶起少女,发现少女虽姿容端丽,却毫无血色。
“嗯,估计是贫血昏倒吧!”
他给少女喂了点剩下的应急营养液。
等一会,少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谢谢你们。”
少女无力地倚靠在顾雷怀里,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羞涩而礼貌地点头致谢。
原应更加活泼外向的小铁块这时仍是那副心神不属的低沉模样,顾雷则笑着回应道:
“哈哈,没什么。不过你这是要去哪呀?估计你有点贫血吧!这样的体质可不该乱跑。”
少女闻言,表情一黯,低下头,低声回应道:
“我是来接我哥哥的。”
见她表情灰暗无比,顾雷内心一颤,强装镇定地问道:
“这样啊,你哥哥是谁啊?”
少女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我哥哥,我哥哥他叫,他叫,他叫德米特里。”
随即,周围一片沉默,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许久,顾雷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小铁块突然疯一般地转身疯狂逃开,只留下渐行渐远、歇斯底里的哭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