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左右,整个贵族一中都逐片陷入黑暗之中。
还亮着的,除道边的路灯外,就只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圆形竞技场。
而在竞技场内,周围的看台与中央的擂台又呈现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温度。看台上炎热如夏,绝大多数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热气澎湃,而擂台上却迥然不同,竟是严寒如冬。
所有被那道水汪汪的氦鞭直接抽中的地方,无一例外都出现一圈红色热光,并冒出一蓬像钻石粉末一样好看的、危险的冰雾。坚固的大理石地板瞬间碎裂,被冻成碎片或粉末,高高扬起。
那亮晶晶的冰雾正是外表结冰的粉尘。
透过弥漫璀璨的冷雾还可看见,擂台上好些地方都受波及冻出一片片反光的冰霜,使整个擂台变得愈发梦幻。
加上因撞上盾面而绽放开的超流体氦雾,一团团接近绝对零度的冰雾接连无声爆开,渐渐地、悄然地,连成一大片闪亮的、可怕的永寂之雾。
眼前如同黑暗童话般梦幻凶险的场景,极大地刺激到观众们背地里麻木的神经,他们恍若置身于梦中,皆如痴如醉、歇斯底里。
而真正身处其中的维塔利当然只觉得痛苦不堪!
他几乎被冰雾挤到无立锥之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喉咙已能感到明显的冰凉和刺痛,连吐出的口水中都带着冰渣和血丝,身体更不免早被冻出多个显眼伤口。
这些伤口相比刀刃造成的明显要不规则得多,也必然痛苦得多。
另有寒气深入血肉,结成状似树根的可怕冰晶,随着他剧烈运动而持续深入切割血肉骨骼神经,让他的表情愈发痛苦扭曲,状若狂魔。
同伴们皆为他把心高高提起,紧张到呼吸困难,而其他的观众则都更疯狂地嚎叫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快杀了他!”
“让他粉身碎骨!让他死无尸!”
“胜利属于我们——,学校是我们的——,杀了这个野种——”
“为娜塔莎学姐报仇,弄死他——”
……
那人性越来越泯灭、慢慢同野兽无异的姿态连许多作为决斗幕后主使的贵族学生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以前决斗的时候还没注意,这些人居然可以这么野蛮,真是可怕!”
“对,猿人说到底兽性未褐,仍进化得不完,必须要我们龙人常常管教才行。”
“对,我看就是少了管教,他们才会这样越来越疯狂,以前好像真不是这样的,最近才开始的。”
“是呀,只要管教一少,他们就很快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像这样重新退化成野兽。如此茹毛饮血的丑陋姿态,真叫人不堪直视!”
“没错,所以我就该常常提醒打压他们,就得时不时地狠狠抽他们几鞭子!”
……
等又过几分钟,擂台上的温度才开始稍稍回升,却是冰雾面积太大,连桑切斯自己都受到无法忽视的威胁,不敢开口说话。
而且,桑切斯愈发心烦意乱、恼怒愤恨地发现,想单单靠电磁收束波迅速解决掉维塔利是不可能的。
他深深地惊讶于,维塔利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不仅总能避开地上湿滑的冰层或已过分粉碎、不好借力的大坑,连其身后的雾气都被他尽数避开,无一例外。
并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他竟还能同时用盾牌一次次地准确拦下两极鞭的直接攻击,无论那攻击有多么出其不意!
他疑惑渐深,慢慢大惑不解。
也太神了点吧,都堪称神乎其神啦!
不过,他也因此进一步地松开了内心的约束。
他眯起眼睛寻思着:
好,既然你这么能扛,那我就不客气啦!
于是,桑切斯就把两极鞭内部的一个按钮用精神力往上推,转换为电磁振荡模式。
眼缝中有锐光一闪,他再次挥鞭而出。
看我先破了你的盾!
冰雾的面积总算慢慢缩小,但擂台上立即就大量岩浆一样的液体如水花般朵朵溅射开来,红得耀眼、烫得吓人。
熔化的石头溅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怪响,把地板腐蚀出一滩滩难看的黑色痕迹。
渐渐地,随着擂台上局部的温度慢慢回升,桑切斯睁的愈来愈大的眼睛却反是愈来愈冷漠。
维塔利有他绝不愿输的理由,他何尝又不是!
他的情况和欧文有点类似,一样到快毕业了,却依旧没能得到某个贵族公子或小姐的青睐。
可比欧文更糟糕的是,他连成为家仆的邀请都不曾收到过,即使他战绩实际上和欧文相差不大。
曾经,他常为此受到欧文的恶毒羞辱,日日愤愤不平、恨恨不已。
特别是在知道连一遇自己就投降的皮姆都已成为家仆后,他更连带对那些迟迟不肯承认他的贵族心怀暗恨。
但如今,他却仅仅是总为此夜夜郁郁难眠、苦等天亮。
最近,他终于从已不再将自己视为对手的皮姆那里,极其屈辱害怕地知道,他是成也两极鞭、败也两极鞭。
不少贵族学生都觉得他过度仰仗武器之利,本身实力凡凡,根本配不上他在市内的排名。
从那一天起,皮姆那时充满嘲讽的得意扭曲眼神,简直就成了他每晚都逃不掉的梦魇!
显然,临毕业的他已没多少时间证明自己,也更没信心去证明自己。
两极鞭便利到龙气都不用消耗多少,他在修炼上的确早懈怠了不少。
也就是说,一直在校内排第二的他,迟早将被人一脚踹下神坛,成为大家嘲讽乃至日后欺凌的对象,永远地跌入万丈深渊。
毕竟,在这所贵族学校里,对一个猿人来说,成功只有一种定义,那就是成为某个贵族的家臣或家仆。
在赞巴鲁克,唯有贵族的家臣或家仆,才有权利居住在移民卫星的上表面——顶区,连市长何铭都因不愿屈从,而早被包厢里那些刚成年不久的龙人少年少女们,联手赶到了猿人都不愿待的底区。
而除桑切斯,除他这个往日神采飞扬、自高自大的校内武科第二,校内排名前200的恐怕都至少能成为某个贵族的家仆,荣居顶区,成为龙下之人上人。
人家欧文的傲是真得傲,非家臣不肯屈居人下,而他桑切斯的傲如今越看,连他自己都越觉得是个可悲的笑话。
因此,这次的决斗是他仅剩的一次翻身机会,他决不可错失!
哈哈,还真是多亏皮姆那头蠢猪,多亏他的失败,我的胜利才会变得无可取代。三局两胜的话,少一局都不行。反是三局三胜的话,我的胜利就有点无关紧要!呵呵,谢谢你啊,皮姆!谢谢你这头蠢猪,谢谢你用你的愚蠢和失败铺就我反败为胜的道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他内心一边疯狂地大肆嘲讽辱骂着皮姆,一边越来越疯狂地想到:
我必须要获胜,我必须要成为龙人的家仆!否则纵使我们一家都是精英又如何,还不是得蜗居在卫星地下那么深的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下面底区的爆炸或毒气殃及,每天像老鼠一样仓皇度日!我要赢!我一定要赢!我们家都已经为这一天付出那么多了,我绝对要赢——
这样想着,他内心“砰”地一声,完解开道德的束缚,双目尽是不留余地的残酷。
呵呵,不就是再杀一个人吗?我都杀了那么多人了,也不差你一个!
维塔利赶紧举盾抵挡。
这回是电磁振荡波,盾面顿时发红发烫,出现熔化的痕迹。
后见盾前没冰雾爆开,维塔利便要继续前冲,奈何桑切斯又是一鞭子抽来。
维塔利只得继续抵挡,接着无奈地向旁边快速绕行,游动寻找突破口。
这次却又是电磁收束波,又有一团美丽闪亮、冰冷无情的超流体氦雾拦住去路,无声狞笑。
如此,当桑切斯用振荡波与收束波交替抽打盾牌多轮后,维塔利不用顾雷的提醒都能明白他的险恶用心。
众所周知,所有物体都会受热膨胀、受冷收缩,而这样用振荡波和收束波轮番抽打盾牌,盾牌就会迅速在膨胀与收缩间急速变换。
那结果就类似两手捏着盾牌边缘用巨力不停快速拉压,将使盾牌不断变形。
这样下去,合金盾牌可不是面团,内外将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逐步被粉碎。
但问题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维塔利愈发心急火燎,也愈发穷途末路。
无可奈何地是,即使知道了桑切斯的意图,他也找不到任何的方法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