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刹那，杰尔夫好像没怎么想，又好像想了许多。
而其实，看着浊僧清秀如昔、邪异如昔、更诱惑如昔的似笑非笑面容，他只自顾自地，近乎本能地，问了自己如下一个貌似简单问题：
我是谁？
可答案，又真貌似有许多！
他随即就在内心给自己列出了一长串的大量答案：
是那个我自己都忘了具体名字的吗？
是那个我同样记不住名字的哥哥的弟弟吗？
是4216吗？
是什么现代信息论之父，是约瑟夫吗？
还是是那个在射心之境就已杀死无数人，包括很多化焰境、乃至是见微境的，满手血腥的，杀手之王吗？
是把那个4215，连那个明理境都能斩杀的4215，都重伤了的，还差点彻底毁灭幻臂、还差点彻底杀死一头真正的古龙的血狱魔王？
……
它们就像数据流组成的瀑布一样，从杰尔夫的眼前倾泻而下，不断冲刷和冲击着杰尔夫越来越颤抖的心灵，带来了无数的信息，却又带来了仿若无尽的痛苦和迷惘。
作为一个曾经的杀手，还是曾满身血债的杀手，他自有着诸多其它身份。
其中大多必是籍籍无名，会在任务结束后就自动石沉大海。
否则他绝不可能曾立于黑暗之巅。
只又不可避免的是，其中又必有一些声名远扬、乃至是对整个世界都曾产生过或深刻、或巨大的影响的显赫身份，才能让他完成一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包括暗杀多多罗莫财团董事长——道金斯，且为数不少。
问题是，不管那些身份多卑微或多显赫，杰尔夫却只越看就越觉得头疼和迷失，都觉得那绝不是自己。
因为，他唯一可以清晰断定的就是：
那些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包括万花萦绕般的美色、泼天的权势和财富、令万众仰视的荣耀和地位等，统统都不是他想要的。
绝对不是！
他想要的，一直很清晰、很简单。
可世界，却好像就是从不肯让他如愿。
这么说来，难道，他终究只能是那个想要什么就一定得不到什么、越苦苦追求就只会越得不到、乃至越追求就会越给所追求之物带来灾祸、最后仅剩万念俱灰地把自己献祭给唯一钟爱和纠缠自己的混沌一途的混沌第十一使徒吗？
难道，他的宿命，真就是要毁灭包括自己和亲人在内的整个世界嘛！
杰尔夫徒然就想到顾玉珂惨死的那一幕，心口剧痛、愈发迷惘，更转眼就迷惘至极，却也仅仅是迷惘了一瞬。
紧跟着的下一个刹那，杰尔夫就目光一清，冷漠坚决地对一直不改初衷、对他情有独钟、只诡异邪恶至极的浊僧说道：
“不，我不是什么你的第十一使徒，我就是我，我，是瑞安-杰尔夫，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杰尔夫当然知道浊僧为何现身。
在当年使徒化的过程被哈古拉斯强行打断后，多年来，在暗地里，混沌意志就多次对他进行各种诱惑和许以各种承诺，且远不如对其他人的扭曲晦涩或充满本能恶意，堪称慷慨至极。
不过，邪恶如混沌意志，又伟大如混沌意志，估计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仅仅顾玉珂轻轻一句“你就姓瑞安吧，祥瑞平安的那个瑞安”，就够让杰尔夫此生再难堕落！
而浊僧，或者说混沌意志，依旧似笑非笑、不改初衷，更愈发邪异。
并且，接下来，哪怕是混沌教皇格雷诺在场的话，也很可能要被惊掉下巴。
此刻，前所未有地，不，是举世罕见的，浊僧居然开口说话了。
而世人皆知，混沌意志混沌至极，根本没有传达出任何清晰声音或图像的可能。
连混沌信徒们都承认，世人从混沌意志处所听或所闻，皆为幻象。
稍不注意，连他们自己都要万劫不复。
毕竟，混沌乃混沌意志的根源属性。
而浊僧接下来传递给杰尔夫的信息，正不是它惯用的那种，玄之又玄、诡之又诡，充满歧义、扭曲和诱惑的混沌幻象，竟是真真正正的一种言语，又足足数句的明确承诺。
对，尽管这种声音依旧极其混沌、更残缺到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不，是稍一听到就会身魂俱灭，但真代表混沌意志在竭力想要传达出某些明确的信息，几乎完全违背常识，简直惊世骇俗。
要知道，过去连混沌意志专门发给序列使徒的混沌神谕，都是幻象，都混沌难明，或根本就是混沌意志的胡乱呓语，能让序列使徒都在疯狂中毁灭，也才让混沌教会最是四分五裂，偏偏又最是黑暗强大。
混沌意志混沌至极的属性和接近永恒真理的力量，反愈发引得信徒们对混沌之言狂热解读和疯狂实践，无他无我、无惧无畏。
因此，浊僧这简短残缺的区区数言，其意已清晰到非同小可。
实际上，就这一瞬间，整个星系就有无数星系顶级强者徒然就齐齐感到异常的不安和压抑。
可更会令他们感到难以理解的不安和压抑的、乃至是灵魂巨震的，还是杰尔夫之后的反应。
紧跟着，杰尔夫就又罕有地失态，露出愣神的表情，看起来竟是听懂了，后更竟是用类似的混沌之言哂笑道：
“原来，你最中意的，终究是‘他’呀！”
是的，混沌意志为再次诱使他堕落，给他开出了两个他都难以拒绝的条件，一是拯救此地无救众生，二便是：
拯救那个杰尔夫目前最在意的人——“他”！
而想到自己的确不能坐视“他”身陷绝地，杰尔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语气复杂、意味难明地自语道：
“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保护他而特意现身在我面前，只为让我继续堕落仪式，好为他引走肯伯力-休，真让我不知该做何感想，都不知到底该不该救‘它’了！”
浊僧微笑点头，既肯定了杰尔夫的解读，又肯定了杰尔夫对混沌之言的领悟和使用。
且不用亲见浊僧反应，整个星系众多顶级强者就能从控制不住地加快跳动的心脏上，感受到此事具有何等重大或可怕的意义。
另外，作为蓝日星系的信息论之父，杰尔夫或真是蓝日星系目前唯一可以解读并使用混沌之言的人，无怪浊僧对他一直纠缠不休。
可下一秒，杰尔夫就果断地回绝了浊僧，回绝了那邪恶到堪称伟大的混沌意志亲自的、盛情的邀请，更又是用一句同样简短、残缺、扭曲的混沌之言。
佩莱特附近的众星系顶级强者，当即感到心脏愈发控制不住，猛地就是一跳，皆惊恐不已、隐见不祥。
这种情况别说对他们来说，就是对化焰境的超级强者们来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让他们觉得好像很好笑又根本笑不出来的是，一些化焰境的、早对身体进行过大量改造的、能绝对掌控的超级强者们，已被心绞痛击倒在地。
他们这才颇感后悔地察觉到：
或又将有惊世灾厄或邪物，再次降临！
托马斯和爱德哈特最是如此，直感觉：
呢盛满瘟疫、饥荒、战争等一切苦难的魔鬼之宝盒，已被完全打开，或再无挽回余地啦！
而是否有挽回余地的关键，就在于浊僧进一步的反应和杰尔夫进一步的应对。
并且，被杰尔夫这样一个最应该、亦最可能拯救“他”的人拒绝，浊僧竟真毫不介意，毫无束手无策之相。
浊僧未有多言，反表情登时就变得极为邪异和玩味，只吐出一句更简短、更明确、也更不容拒绝的混沌之言，看表情应该是在说：
“呵呵，别急，你听嘛！”
而杰尔夫的表情，则就登时阴沉了下来。
他终于听到了那有史以来最诡异、亦最骇人的一曲最残酷乐章。
正是一曲，由最冷、最恶、最无情之魔王指挥弹奏，由最凄厉的哀嚎之声交织而成的，《众生受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