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姑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端着刚才没喝完的茶放在了房间里的阳台上，大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窗户的外面是一个花园，不过现在是冬天，没有百花齐放的景致。
“年轻人都不习惯早睡，您要是想多玩一会儿可以喝点茶提提神，少爷那边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我先在外头收拾，有事儿您叫我。”
白姑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你要收拾什么？我帮你一起吧。”苏暖刚刚坐到椅子上，立刻就站了起来，白姑姑一把按住了她，摇头道，“这都是我份内的事，老太太虽然随和，但是很重规矩，我知道您是好心，但这些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苏暖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在阳台上由着白姑姑离开了。
她想起刚才白姑姑说的那些话，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规矩？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还会有人讲规矩吗？
仔细回想起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姑姑却并没有动，她一直伺候着众人盛饭，直到奶奶发了话让她一起吃，她才敢坐下，不过只动自己面前的菜，从没有夹过远处的菜吃。
之后他们在客厅聊天，喝茶，她也是一直看，守在老太太身后，她的背挺得很直，眼神专注目不斜视，这些动作由她做起来却并不显得突兀，十分的自然。
另一边的书房，顾锦笙香炉里加了一些熏香，然后拿着薄毯盖在了奶奶身上。
“冬天夜里凉，小心着凉了。”
奶奶看着她笑咪咪的：“我没事的，倒是你为难了吧。”
顾锦笙眼眸黯淡下去，沉默着没说话。
“她外婆怎么样了？”奶奶换了一个话题
“去世很多年了，就算在苏家的祖坟，前几天我去看过，也加了一些土，烧了点纸钱。”
“真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去世了。”奶奶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有些伤感。
书房内的气氛也瞬间静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奶奶才继续道：“可怜我的这位姐妹，最终终究还是归了苏家的坟，她为什么没被葬进她夫家呢？”
“据说是离了婚，老头子那边早有新人合葬了，恐怕是没办法入那边的祖坟了。”
奶奶冷冷地哼了一声，狠狠皱起了眉头：“那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你一天天不是挺能折腾的吗，关键时刻怎么就没用了？”
顾锦笙见她有些恼怒，微微一笑；“您别急啊，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
奶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你说她苏慧珍在世的时候不是一向挺强势的嘛，怎么到了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好好的女儿也养废了，哎，真是造孽。”
顾锦笙轻蹙着眉头，没说话，奶奶转头拉着他的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过结婚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透露给你父母和爷爷，另外苏家的事情，你必须放在心上，，我不想让我的老姐妹去到那一边，还得吃亏。”
“我知道，这件事，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去做。”
回到卧室之后，顾锦笙却没在床上看见人影，电视机放着一些狗血的言情剧，小小的人坐在地毯上，披着一件毛毯，歪着脖子已经睡着了。
弯腰将人起来，苏暖刚躺到床上，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聊完了？”苏暖揉了揉眼睛，脑子仍旧有些迷糊。
“嗯，怎么睡在地上了？去床上睡吧，我去洗澡。”顾锦笙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太累了，还是不想面对她，苏暖翻了个身之后，就真的沉沉睡去，美好安静的睡颜不带一丝防备。
顾锦笙洗完澡之后躺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完全陷进了柔软的床褥之中，房间里一片喜庆的大红色，身上的味道也甜的腻人，这一看就是奶奶特意为他准备的，顾锦笙杨晨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80岁的老人，也会这么闲的慌。
迷糊之中，苏暖仿佛感觉自己站在马路上，前面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的。
没过多久，前面突然有一个黑影逼近，还带着腥臭的味道猛然扑向了她。
苏暖被吓坏了，转过身，拔腿就跑，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跳，她张开嘴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冷汗一层一层浸湿了她的后背，她只能没命地往前跑。
可身后的黑影却比她更快，她不敢回头，害怕回头就会被那片黑暗所吞噬，一旦掉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拉她一把。
“救命妈妈，妈妈，拉我一把。”苏暖大叫着从床上猛然坐起，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吸气，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再次幻化成了一条马路，不管她如何逃，都没能逃过那片黑暗。
苏暖绝望的坐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惜黑影还是渐渐将她吞噬。
“小暖，小暖。”焦急又清冽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似乎是有人在叫她。
苏暖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却什么都看不到，可那道声音却一直在呼唤她，从未放弃。
“顾锦笙，救救我，我好害怕。”
脸上突然一疼，苏暖终于睁开了眼，面前的景色四处变幻，她的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檀木的床，大红的喜被……这是奶奶家，苏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出现的一切，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仿佛下一刻就没了呼吸。
旁边的男人紧皱着眉头，因为焦急，脸色有些苍白。
缓了好一会儿，苏暖才转头看向他虚弱的笑了：“刚才我做噩梦了，吵到你了吧？”
顾锦笙定定地看向她，滚动的喉结掩饰着他担忧的情绪：“没有，看你满头大汗的，先喝点水吧。”
顾锦笙亲自下床，断了一杯水递给她，苏暖接过来就大口大口的喝了满满一杯，擦了擦嘴，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明媚。
“没事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她重新躺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他，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了。
苏暖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雪白的墙面，顾锦笙就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两人的呼吸叫声慢慢响起，在黑暗的夜里清晰无比。
苏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平躺着悄悄转头去看他，黑暗中，他漆黑的眼眸格外的亮，苏暖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你怎么还不睡？不困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困。”顾锦笙低声回答着，轻轻眨眨眼之后，紧紧盯着她看。
两人之间的空隙很大，大红色的锦缎棉被盖着两个人身上，苏暖几乎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你还是赶紧休息一会儿吧，现在估计已经后半夜了。”
顾锦笙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把手伸了过去，苏暖顿时屏住了呼吸，却没想到他只是帮她拉了拉被子。
“盖严实一点，山上的夜晚温度低，别感冒了。”
“哦……”苏暖垂下眼眸，心有点乱，顾锦笙身上清冽的味道一阵一阵犹如她的鼻尖，那是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刚硬而霸道。
苏暖轻轻抿了抿嘴，她有些不习惯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因为紧张，她根本就睡意全无。
“放心，我从不强人所难。”顾锦笙你的眼眸很清澈，不带一丝邪念。
苏暖顿时就愣住了。
“你安心睡一会儿吧，过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要起床了。”顾锦笙突然坐了起来，苏暖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样式很保守，从脖子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他突然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杂志，将枕头垫在腰间，慢慢翻看着。
苏暖的局促和紧张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用这种方式化解之后的尴尬，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苏暖拉了拉被子，心中一片暖意。
“看书的时候要把灯光调亮一点，要不然很伤眼睛的。”苏暖关切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你先睡吧。”他嘴上回答着，却根本没有动。
苏暖抱着被子看他，却见他眉间清冷一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她，昏黄的灯光里，只剩下书页发出的声音。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锦笙已经不见踪影，床边，她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苏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光着脚就踩在了地毯上。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苏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这一睡这已经到中午了，急急忙忙的将衣服穿好，苏暖紧张的不行。
第一天在奶奶家睡觉，竟然苏暖十一点多才起床，想必长辈对她印象应该不太好了吧，要是因此而连累了顾锦笙，那她就太羞愧了。
穿好衣服冲进浴室，她发现水池边的杯子里已经接满了水，甚至连牙膏都挤好了，看着洗漱台上的水渍，猜测这应该是不久之前，刚刚准备好的。
这一切都是顾锦笙为她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