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最后一个小时,要是钱还不凑齐,我们就收船走了!”坐在船头的老大十分不耐烦的冲着岸边喊了一句。
面对旁人的指责,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伸手缓缓晃了晃手里的绳子,胡志文的尸体也跟着晃了晃,岸上所有民众的心也跟着晃了晃。
旁边有人看着凑到苏暖顺便说了一句:“你别看他什么都不说,他这手势意思深着呢,就是告诉胡家人,钱不到位,船不靠岸。”
苏暖一脸愤恨:“为什么不找消防或者专业的救援队?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没有想想其他办法?”
“当然想过,之前请的都没找到,后来专业的救援队也进不来,那伙人都拦着呢。”旁边有热心群众告诉她。
苏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有一个跟人讲着大道理的船老板,劝着胡家人交钱。
她气得不行,转头就对梦娜道:“你去联系专业的救援团队,让保罗直接报警。”
“好。”梦娜和保罗悄悄的退出人群,办事去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船上的人必须稳住,他们的绳子不能松开,否则就会更糟糕。
胡志文的家属因为在河边哭了一场,人都越来越焦躁,捕捞队也坚决不松口。
胡志文的尸体都泡的发白,随着海浪不停地沉浮着,尸体还维持着救人的那个姿势……河边微风拂过,掀起漫天的黄沙,这个世道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泾渭分明。
梦娜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苏暖见了她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她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有难度,今天过不来。”
苏暖愣了愣,保罗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点了点头,显然报警电话已经打过了。
岸上人和河里的人依旧还在拖延时间,说好了一个小时就会出警,可是过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却还是没看见警察过来。
眼见着一下午的时间就白费了,捕捞队看他们交不起钱就决定放弃打捞,家属们在岸上哭天抢地,可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夕阳西下,太阳带走了地面上最后一丝温度,天色慢慢暗下来,胡家人哭着上了一些纸钱,一声一声哀嚎着胡志文的名字。
侧眼望去,那一片火光之中,是一张张被生活腐蚀的脸,上面布满了愁容,眼中死寂般的沉默,灼痛了苏暖的眼睛,他们何其无辜。
捕捞队已经在准备扯绳子了,胡志文在水里泡了三天,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入土为安的那一刻,家属们全都乱成了一团。
刚才还拜托苏暖帮助他们的胡老爷子,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大家又是哭喊着叫救护车,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慌乱的时刻,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胡老爷子身上,一个40多岁和胡志文年纪差不多的女人,闷着头就冲到了河边。
苏暖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刻大声喊道:“赶紧拦住她!不要!”
站在女人旁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保罗已经箭一般的冲了过去,像一只锐利的网牢牢抱住了女人的腰。
这会儿她一只脚已经悬空,再晚一步,就算再晚一秒,她肯定就已经投入这滚滚的秋水河之中了。
“救援队呢?救援队为什么不来?警察又在哪里?”苏暖十分着急地怒吼着看梦娜,“顾泽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些事情恐怕不会报到顾局长那边去。”梦娜解释了一句。
苏暖这才明白,这件事有人从中作梗,带来的人都被拦住了,河上的这群恶霸,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可恶至极。
她一把夺过了旁边人手上拿着喇叭,冲到了前面,直接对着那些正在收绳子的捕捞队说:“先不要收,钱我给你们,赶紧把人弄过来。”
此言一出,蹲在岸边的胡家人全都愣住,呼喊声一瞬间消散,旁边围观的人群也都议论纷纷,最喜出望外的就是那群原本什么都没得到的捕捞队了。
他们拿起一盏灯,直接打在了苏暖点上,强烈的灯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钱我们要亲眼看见才行,再给你一个小时去凑齐。”河上的人十分谨慎的说着,
苏暖咬了咬牙,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她今天没带银行卡,那么多钱她也不可能全放在身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来不及……似乎看出她的为难,梦娜上前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道:“太太,我带了卡,我现在可以去取,你和保罗在这边等我。”
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去吧,我明天就还给你。”
梦娜转身开着车去了银行,保罗和苏暖一起安慰着那些喜极而泣的胡家人,两边僵持了好些日子,最终却还是对那些恶霸服软。
旁边围观的群众有一些不甘,还有一些劝他们息事宁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还不到一个小时,梦娜就拿着钱过来了,用一个红包装着递给了苏暖,苏暖连忙举了起来,将里面红彤彤的钞票露出了一角:“现在看到了吧?可以捞人了吧?”
船上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苏暖顿时急了:“你要的钱我们已经凑齐了,你门还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在船上守了三天。”船上的人不依不饶的说着。
那意思就是再明显不过,他们现在后悔了,所以要加码,两万块钱他们依然不干。
岸上的不少人都十分愤怒,这么贪得无厌的人着实可恨,他们什么话都骂了,也谴责了,可船上的人那些人却厚着脸皮一点也不脸红。
胡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胡志文的尸体,无论需要几万他们都不捞了,也不需要好心人在帮他们筹集善款了。
这几天的拉锯战下来,所有人都心力交瘁,他们不知道是该怨这世道,还是应该怨自己的无能。
船上的人见状,顿时恼怒了起来,气的直接解了绳索,原本挂在船舷边上的胡志文就这样随着水流飘走了,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漩涡里。
苏暖喉头一哽,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压的难受。
胡家人跪在河边哭了好几场,最后船走了,人也都散了,一阵夜风吹过,连焚烧的纸灰都被吹走了。
胡志文就像是从来没在这条河边出现,也从来没有纵深一跃救过那个溺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