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顾锦笙？”
梦娜点点头，“这是我们应该承担的代价，你不明白，也不懂顾家，所以我希望您别把这件事算到他头上。”
苏暖凄凉的一笑，“我对他有没有看法，有没有怨气，他恐怕都不会在意了吧。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是什么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梦娜低着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是我好怕，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保罗会就此永远的离开她，苏暖望着泪流满面的她，心就像被一把生锈的刀，一刀刀凌迟着，疼的磨人，却不给个痛快。
头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保罗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今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长难熬，对苏暖来说，她现在以及以后要经历的，足以取代她幼时的苦难。
原来只要一个人说再也不见，那就真的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即使在一座城市，她也再也没有遇到过以前随处可见的顾锦笙。
她强迫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公司里酒楼里，工厂里到处跑。
梦娜就留在医院，陪伴保罗养身体，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带着一身坚甲，所向披靡，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午夜梦回躺在陌生的床上，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却又控制不住的做梦，梦里看见的全是顾锦笙的模样，他在对着她笑，亲密的抱着她说话，就好像两人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每次从梦中惊醒，全身上下的冷汗，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体上，冷得她浑身发抖，可惜的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暖来安慰他。
后半夜大概是睡不着了，苏暖爬起来脚步虚浮的走到阳台上，看了看空调上的温度，上面明晃晃的显示着27度。
外面漫天大雪，房间里温暖如春，苏暖拿着空调，把温度开到最高，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慢慢坐在了沙发上。
她抱着胳膊，不停的揉搓着，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房间里还是冷的要命。
最后她总算明白了，最冷的并不是外在的天气，而是她的心，她的心，从一团柔软变成了一坨冰块，那些血液一遍一遍的循环至全身，将她身体的温度全部抽光。
她觉得自己病了，既然生了病，就多喝点热水吧，书上都说，热水能治百病，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到了，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于是，整整一个晚上都在喝热水，一直喝到了太阳升起，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扑到卫生间的马桶边，开始干呕，因为胃里空空荡荡，呕不出东西，最后吐出来的全是水。
那些没有味道的水，从她的喉咙里流出来，最后变成了苦涩的冷的液体。
人前苏暖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模样，人后她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是没有，毕竟林家的那三闹的动静一点儿也不小，一切都如他们所愿，她最后还是滚出了顾家。
今年元旦，梦娜在医院陪着保罗度过，苏暖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远处有人群幻想，夜空中绽放出了一圈圈的火花。
她还记得那年顾锦笙匆匆赶回来，在天台上，从后拥住了她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不陪着你呢？”
她轻轻闭上眼睛，一股热流从眼底升腾而起，抬手慢慢拿出了脖子里一直戴着的那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块水晶，里面放着两个人的照片，当时他们笑的那么灿烂。
苏暖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全身一抖，脑子猛地炸开，里面这个女孩应该也不是她吧，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照过这张照片。
唇角扬起一抹苦涩，她猛的将照片扯下来，扔在了副驾驶座上，所以从头至尾，她终究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就是因为这张长的相似的脸，所以才会有这一段繁华的梦。
苏暖开着车，一路飞奔到了杜月媚的家，今天元旦，她也只有跟她一起过了。
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些吃的喝的，抱了满满一大包，跑到了杜月媚家的楼上，来之前她也没有打电话，本来是要给她个惊喜的。
可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了来了，你个死鬼，怎么刚挂电话就到了？急什么急呀。”
门内传出了邓秀娥娇美的声音，苏暖脸色一僵，正要后退门就打开了，邓秀娥脸上带着笑，等看见她的时候，瞬间凝结成霜。
“你怎么会在这儿？”邓秀娥冷声问。
“滚开！”她狠狠推了一把邓秀娥，硬生生闯进了屋子，手里的东西也全都扔在了地上。
听见动静，杜月媚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一片慌乱。
苏暖静静打量着她，杜月媚穿着一身薄如婵翼的睡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后的卧室里点着一张玫瑰精油的灯，看床上的布置，更是魅惑人心。
苏暖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杜月媚，我真的太失望了，你已经无药可救了，这些天你在我面前也是个演的真好，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了。”
“所以我之前说的话在你这里就只是个笑话吧，行，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成全你，以后我们再无往来，你哪怕就是堕落到地狱去，我也不会再管你！”
苏暖这番话，说的疾言厉色，可不停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心中的悲愤，杜月媚脸上的惶恐，瞬间变成了愧疚和不安。
她死死咬着唇，好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活生生将唇角咬出一道血痕。
“苏暖，你不是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我活该，房子我也会尽快搬出去，你……你别生气了。”
苏暖回头，狠狠瞪着邓秀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凶狠，凶狠的就像一头狼。
对上她用那种盯着猎物的目光，邓秀娥满嘴讽刺的话，都噎在嗓子里，一个字都没敢说出来。
“邓秀娥，你自己当了一辈子表子，居然还要拿自己的女儿下水吗？像你这种人就该去死！”她用最恶毒的语言破口大骂。
可邓秀娥却根本不在意，“你不也一样是被人耍着玩吗？什么顾太太，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只是他包的一个情人而已。”
苏暖全身一晃，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她不想再跟邓秀娥争个高低了，她只想逃离。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她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杜月媚，那双眼里充满了失望，对她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了下来。
在新年的第一天，杜月媚自杀了。苏暖离开之后，她像疯了似的，穿着那件裙子跑了出去，邓秀娥在后面追，可她跑得太快了，根本追不上。
于是邓秀娥眼睁睁的看着她爬上了天台，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她没有看见第二天初升的太阳，也没有看见那美好的未来，鲜红的血一点点从她的身下流出，将一片苍茫大地染得殷红。
邓秀娥就站在天台上，看着底下倒在血泊当中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独自一人在医院住院的杜振邦，因为没有人付医药费，也没有人照顾，最后在睡梦中离世了。
一声呼风唤雨的他，死后凄凉不堪，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苏暖一个人去了一趟a市，给母亲扫了墓，那些守陵人也搬走了，看样子是离开不久。
她这边想着逃避，顾锦笙那边也没含糊，估计是想跟她一样划清界限，斩断所有的联系。
在临近春节的时候，保罗身上的伤终于结了疤，医生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让他好好将养。
眼看着要不了几天就会完康复了，保罗苍白虚弱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
又一次，苏暖买了午餐回来，还听见他在病床上问邓娜，“你喜欢什么地方的房子？到时候我去买一套送给你。以后咱们就在这里扎根结婚，生孩子，一辈子在一起。”
梦娜笑着骂他，“谁说要跟你结婚生孩子了？说的好像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似的。”
“哎呦，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保罗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前几天是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我的床边说，你赶紧好起来，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只要你活过来，活干什么都行，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梦娜听得脸都红了，气的伸手不停掐他，“你在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我就把你这张嘴给撕了！”
保罗还在大喊大叫，说她是个恶妇，谋杀亲夫，两个人就这样闹着，冰冷的病房里充满了温暖。苏暖看着看着，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保罗看见苏暖进来了，又拉着她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他已经脱离了家，以后再也没有收入来源，要靠她养着了。
有可能会让她养一辈子，让她千万别烦自己。
苏暖笑了笑，拿了个了个苹果，递给梦娜，要她喂给他吃，严严实实的堵住他这张没正形的嘴。
春节前夕，还有一场商业酒会，市政府和市里优秀的企业家联合举办的，苏暖也接收到了请柬。
这场酒会很重要，关系到明年苏市的生死大部分项目，所以她再不愿意去也必须得去。
站在宽大的试衣镜前，苏暖前前后后的打量着自己，最近她瘦的太厉害，原本圆圆的脸露出了美人尖，以前穿着无比合适的码子，现在大了很多，已经不合身了。
苏暖无所谓的眨了眨眼，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变化，人嘛，总是会变的，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将这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都淡去。
以前但凡出席大型宴会，都会有造型师专门给她设计，造型师通常会选择颜色深的礼服穿，因为那样的衣服和顾锦笙站在一起才相配。可今年没有设计师给她设计了，她总算可以放飞自我，穿自己喜欢的了。
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蕾丝一字肩礼服套在身上，将她的身材显得格外突出，一头柔顺的头发就这样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长及腰间，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