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昊向他伸出手,微笑致意:“久违。”
短暂的寒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把这位旧交仔细打量清楚。
慕廷琛变了很多,曾经的他为了在慕家立足,对自己要求极其严苛,从内到外每一处细节都是讲究的,衣衫全部订制,款式质料自不必言,小到一粒纽扣都挑不出瑕疵,但此时他穿的不过是平价商店里的棉质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有着磨痕的登山鞋,但是这些寻常衣物穿在他身上却半点不嫌寒酸,反而透出一股自在潇洒的意味。
他身上那股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和傲然之意也悉数不见,就像一块打磨过的玉,清透温润,光华内敛。
凌君昊立刻在心里下了结论——慕廷琛这些年必然受过不少折磨,让他整个人的习惯和气质都判若两人,但是他姿态如此从容,眉梢眼角没有半点愁苦或者怨愤的情绪流出,可见不论他遇见过什么,全部都已经被他解决了,此时的他没有压力,不受掣肘,进可攻退可守,已然成为了他自己命运的真正主宰者。
凌君昊心里升起欣赏之意,但很快又不满了起来——慕廷琛确实温润如玉,但是玉这种东西只是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又冷又硬还滑不留手,有什么亲和力可言?白微微又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不至于因为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就觉得他可亲,怎么会产生这人很亲切的错觉?
难道真的被这货的皮相给迷住了?
慕廷琛和他打完招呼,便转向了白微微:“昨晚风雨交加,白小姐路上没着凉吧?”
白微微连忙说:“没有。昨天全靠慕少关照,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白小姐不用客气……阿茂!坐下!”那只德牧忽然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的盯着白微微,脑袋卯足劲的往前伸,一副想扑过去的模样,慕廷琛不得不按住它的头喝止它,然而这狗虽然忍住了没往前跑,脑袋却依然探来探去的,尾巴摇得和风车一样。
“抱歉,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这么不服管教,以前都是一说就听的。不过你别怕,它这样子不是要攻击,是喜欢你。”慕廷琛无奈的攥紧狗绳,含歉解释。
阿茂仿佛听懂了这句话,“嗷呜”了一声,忽的倒在了地上,身子一翻,把肚皮翻给她看。
白微微不禁笑出声,上前两步,试探着把手放在狗头上揉了揉,威风凛凛的德牧立刻舒服得“呜呜”的哼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撒娇卖萌。
慕廷琛讶然道:“阿茂戒心很重,除了我,从来不理人的,第一次见到它在其他人面前撒娇。”
白微微已经被掌心毛茸茸的触感迷住,闻言抬头看着他笑:“真的?那我运气可真好。”
她眼睛笑弯的模样让慕廷琛也不由得展颜一笑,两人眉眼的弧度和唇角翘起的模样果真极其相似,凌君昊神情虽然依旧平静,嘴却已经缓缓的抿紧了。
慕廷琛在他面前是一块坚硬的羊脂白玉,但是在白微微面前简直就像一团糯米糍,又软又甜。
果然亲切得不得了!
凌君昊淡笑着打破这两人一狗间的默契氛围:“刚刚在太阳下走了不少路,难免口渴,廷琛能不能让人送点水?”
慕廷琛回过神,歉然道:“真是对不住,让你们站在外面说了这么久的话。茶水已经准备好了,请进屋坐一坐。”
凌君昊说了声“打扰”,伸手把白微微往自己身边一揽,让她紧紧的靠着自己,随着慕廷琛进入了客厅。
落座之后,果然有个中年女佣上前奉茶,杯中茶水温度恰好,显然是早就精心准备过的。
凌君昊不得不感叹他的周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茶,心中那些被太阳晒得快爆火花的不愉快被清润的茶水熄灭,一口气平顺了许多,便感谢他昨晚关照白微微,一边你来我往的客套,一边斟酌该如何不唐突的打探他的计划,正说着话,那只叫阿茂的狗突然从沙发后面绕过来,直接挤进他和白微微之间的空隙,拿头猛蹭白微微的脸,尾巴一甩,啪的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狗是来和他争女人来了?
凌君昊脸色顿时一沉,又不能和一只狗较真,只能把嘴越抿越紧,慕廷琛尴尬之极,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这狗以前真的从来不会这么没规矩,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人来疯。”说罢就叫来女佣,让她把阿茂关进笼子里。
大狗被主人冷冷一看,不得不乖乖的跟着女佣走,一步一回头,眼神可怜极了。
白微微看得心里不忍,略一思索,便提议道:“要不我出去遛狗吧,听说狗身上的精力没充分发泄,就喜欢到处折腾。再说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也许有不少事情需要说,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听。我出去了,你们聊天也不用顾忌。”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沉默的交换了意见,凌君昊替她理了下鬓发,说:“注意安全,别走太远。这里毕竟是山里。”
慕廷琛本想说阿茂不会带人乱窜,但是今天这狗实在反常,他已经没有把握,便让那个女佣跟在一边,又让她打电话叫两个心腹安保人员跟随左右。
白微微牵着撒欢的阿茂离开了别墅,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窗外的小径上。凌君昊透过玻璃看了一会儿她拿飞盘逗狗,说:“昨天没听她说过你有狗。”
“阿茂受了伤,今天早上才从兽医那儿回来。”
凌君昊收回视线,静静看向他:“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考古,或者修复遗迹和文物,难得回来一次。这一次你回国,是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