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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

你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三句话堵在咽喉里,干涩的舌尖顶了顶上颚,江湛最终无声地把这些略有些尖锐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从他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去,小姑娘的脸更显圆润,一双圆圆的小鹿眼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瞪着他,里面布满了不满和控诉。

宋棠棠见他没有动作,眉心蹙在一起,像一团捏得皱巴巴的手帕。她没有起身,蹲着移了两步,猛地伸手拽住江湛的袖口,借力往下拉。

她的指尖和手心都蹭了泥,干脆就往那纤尘不染的滚边云纹袖口一抹,一直到泥迹都蹭干净了,对方还是跟入了定的高僧一样纹丝不动。

宋棠棠憋着气拉了一下,没拉动。

宋棠棠:......

拉了二三四下,还是没拉动。

江湛眼见小姑娘一张脸都要气白了,那点游移和捉弄的心思也顺势被牵了回去,他往前踱了一步,礼貌又克制的蹲下。

宋棠棠拧着眉,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香呢?”

两个人的距离其实不算很近,但她转头的架势太猛,珠花步摇晃出一阵叮铃铃的声响,险些就要撞到他的下颚。少女身上的馨香幽幽地钻进每个毛孔,江湛几乎是行动快于理智,忽然抬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的手掌瘦而薄,指节更是修长分明,手心隔着一点端方守礼的距离悬在宋棠棠的鼻尖下端,只露出了少女一双茫然的小鹿杏子眼。

“......”他强迫自己别开眼,声音有些哑:“你身上喷得什么?难闻死了。”

宋棠棠:......

宋二小姐冷着一张脸“啪”地一声重重把他的手给拍下来,眼神危险地眯了眯,“嗅觉不要可以喂狗。我这是白茶香,白茶香!”她蓦地加重了声音,可惜少女声线又娇又软,半分威慑力都没有。“这梳头水千金难求好不好!你是呼吸道里灌了什么,已经这般神智不清!”

说完后也懒得搭理这个木头桩子,自顾自地看了他好几眼,又拖腔拉调地嫌弃道:“所以香呢?你摆几根蜡烛准备招魂?”

棺材铺子卖香吗?

周衡没给他顺路打包一套穿金戴银的寿衣回来就不错了。

宋棠棠看着他这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顿时服了。

“知道的懂你祭拜先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准备在这里唱大戏跳大神。”

宋二小姐十分记仇,她还惦记着先前垃圾话对线时江湛嘲讽她是德春源唱戏的,这下她可找到机会精准无误地狙了回去。

“算了,将就一下吧。”江湛老半天不答,宋棠棠随手折了三根细细的木枝,薅羊毛似的大马金刀撸秃了上面的枝叶,然后三根光秃秃的细树枝插在那堆砌的小土堆里,她拍了拍手,扫掉指根的残叶,侧头对江湛道:“火折子点点。”

江湛被她命令似的语气给弄得一愣,他贯来是以上位者的态度对待他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翻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而她......

颐气指使,十分熟练。

江湛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她话的时候,手已经先动了起来,他正要点火,那边又急急忙忙地“哎——”了一声,柔软的像一团云的手指摁在他清瘦的腕骨上,大眼睛闪亮亮:“等等!”

宋棠棠忽然想起袖口里还有几个小灯笼,忙将它们一股脑地倒出来,几个圆溜溜的小灯笼滚进她手心里,在夜色里闪着一星一星的荧光。

江湛默默看了一会儿,有些局促地将手腕垂拢在袖下,被她柔嫩指腹摁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烧得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他微微偏过脸,耳朵尖有些不易察觉的红。“干什么?”

宋棠棠以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眼神无语地看了他半天,随后反手贴上他的额头,江湛下意识就要一让,不知为何动作生生给停滞下来,线条凌厉的侧脸轮廓僵硬地绷着。

好在她一触即收,江湛垂着眸,视线却落在她手背上被倒刺划破的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伤口看起来不深,但是很长。从食指根部延长到了手腕内侧,她的皮肤又白又嫩,显然是自幼金尊玉贵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江湛乍然想起那日她送来的一食篮吃食。

“你别是烧糊涂了吧?原住民还能不知道这事儿?是我穿越还是你穿越?能不能尊重点剧情了?”

“............”

果然,内里还是那个脑子坏了满口胡话的二小姐。

“你看好了。”宋棠棠低着头捣鼓了一会儿,细声细气地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宋二小姐将七彩的灯笼盖在手心里,小小地开了一道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凑过来看。江湛不为所动,气得宋棠棠又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气氛破坏者,是他!不解风情是他!钢铁直男还是他!

“凑过来点,快些。”她小小声地呵斥道,语气里并没有多大的恼意,听起来反而有一些软绵绵的娇嗔。

......像是撒娇。

等江湛后知后觉自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时,宋棠棠已经不耐烦地自己贴了过去,两人脚步同时一动,顿时肩膀和肩膀撞到了一起。

她的侧脸几乎近在咫尺,纤长的眼睫像是扑棱的蝶翼一颤一颤,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茶香几乎充斥满了他的整个胸腔。江湛微有不适地偏了下头,正巧宋棠棠忽然转过头,柔软的嘴唇与他的下巴只差毫厘。

他是个面冷心更冷的人,从未和女子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可是自从这个宋二小姐以一种石破天惊的姿态出现在他生命里之后,他忽然发现,那些话本子上才描写的暧昧旖旎场景,属于男女心意相通才会做出的亲密举动,短短几日之内,这位宋二小姐已经教他都领略了一番。

宋棠棠不知道他此刻面无表情之下天人交战的心思,合拢在一起的小小手心像是珍珠开蚌似的缓缓张开,几颗小灯笼像是萤火虫似的一翕一翕闪着光。

“看见了没?”她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甚至能感觉出一阵温热的吐息,软软地拂过耳廓。

江湛的耳朵尖红的更加厉害,但他面色半分不显:“......看什么?”

宋棠棠觉得她今晚用最多的表情就是嫌弃和翻白眼,二小姐的所有优雅涵养都快要耗尽了。“看灯笼啊!你是不是瞎?”

江湛今晚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简直是好到了反常,他乖觉地凑近了些许,在宋棠棠哀其不幸的眼神中缓缓地摇了摇头。

“哎呀。你真是笨蛋。”宋棠棠将手怼到他鼻尖,那点微弱的荧光一闪一闪,像是天边的星星,“看清楚点哈,上面有字的。”

小灯笼上确实是有字,像是瘦金体,字迹小如蚂蚁,他看了会儿,没什么动容的表情,反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魔术为何物?”

“......”宋二小姐要被气死了。

“榆木脑袋!”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嘟着嘴收回手,兴致缺缺地不给他看了。

江湛却忽然捏住她的手腕,眉弓忽然一跳,宋棠棠拢在风里的双手冰的仿佛如坠冰窟,他想起方才那一碰而过的手背,也像是泡在了冬日的湖水里,凉的心惊。

“你这诗文不对。”江湛看她的眸色深了深,喉头愈加干涩,“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合适。”

“行。你是大佬你说什么都对。”宋棠棠简直无话可说,自暴自弃地将小灯笼捆在树枝上,不满的嘟嘟囔囔:“我这都特意留的。送给你你还不乐意,什么人那真是。”

“所以这些。”他指了指灯笼,“是什么?”

“阿瓦达索命。”宋棠棠凉凉道:“代表世上最美好的祝福。”

江湛:“......”

这个祝福听起来就不是很美好。

“可以点火了。”宋棠棠捻过他的火折子,却没想到木枝新鲜湿润,并不好燃火。宋棠棠感觉指腹都被烫得要捏不紧火折子了,枝头才冒出了一丁点的火光和细的可怜的烟气。

三根孤零零的树枝既滑稽又搞笑,偏偏少女的神情认真凝重,她双手作揖拜了拜,言辞恳切:“罪过罪过。等来年了一定换上最好的香烛纸钱。今年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冥币元宝点燃的瞬间,她被冒起的火气给熏得轻轻咳了两下。江湛不露声色地把她挡在身后,火光艳丽而明亮,将少女的脸照得红扑扑。

宋棠棠的话贯来是很多,小姑娘捡过一根长长的树枝,翻了翻火堆里的冥币元宝:“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想来是对少将军十分重要的人吧。您放心好了,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别担心,气死人的本事可是一流。”

一阵风忽然袭来,混着遥江冰凉的的水汽扑在脸上,宋棠棠恍惚却觉得有人轻柔地摸了摸她的侧脸,她仰头看去,江湛垂着眼离她一步之遥。

她有些怔的触上自己脸颊,那瞬间她好像透过焚焚绽放的火光看见一个女子模糊的的脸,她温柔地笑着,伸手摸过宋棠棠的侧颊。

一记轻得似有若无的“谢谢”缥缈地游进耳蜗里,宋棠棠骤然回魂,扭头盯着江湛:“你刚刚听见没有?”

“什么?”他有些不解。

少女抿着唇看了他半晌,看得江湛都不自在的避开她的视线,她这才自言自语地低下头,喃喃道:“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江湛带来的冥币元宝本就不多,烧了没一会儿就只剩一堆灰烬了。宋棠棠拍了拍裙摆上落了的灰,歪着头朝他笑出一对梨涡。

“这是我们的秘密了。”

他听见那个小姑娘这样说,浅色的眸子被火光映得通亮,像是辉光的朝阳。

江湛低低地“嗯”了声,从怀里摸出一瓶小小的瓷瓶,“金疮膏。一日三次,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他想起第一次两人见面时,她一双星眸澄澈闪亮,怪腔怪调却不讨人嫌,“我这人娇气的很,最怕疼。”

“咦?”她惊喜地笑起来,双眼弯弯,可爱又乖巧:“榆木脑袋开窍啦?那我就不客气,谢谢啦。”

江湛握拳抵着唇,借着夜色掩饰自己稍稍发红的脸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回去了。”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手指点点那个简陋的土堆和香烛,“明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来陪你。”

言罢,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温良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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