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暴雨般的剑锋很快击碎了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都说剑是兵刃中的君子,可顾潇苓的剑却如同寸寸逼近的毒蛇,冰冷的剑锋贴上她的肌肤,就如同毒蛇的露出尖牙试探着要准备下口。
顾殊鹤心中颤动,她被如同浪潮般的恐惧淹没了,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自己距离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
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女孩数一数过往,经历过最严重的受伤也不过就是磕破了胳膊一块皮。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从没想过的,短短几天时间,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
连活下去都变成一件需要全力以赴的事情。
她怕啊,她怎么能不怕?她怕的要死。
她恨不能跪下来抱着顾潇苓的大腿求他放自己一条活路。
可她不能这么做。
这不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命,甚至于名字都不仅仅只属于她。
她没有资格替原身跪下求饶。
剑锋刮破了她的腰腹,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惊呼声四起,有人捂住了双眼连连摇头,已经不忍继续再看下去。
此时哪怕是不懂武的文人也能看得出顾殊鹤落于下风。
钟曲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他焦躁的摩挲着刀柄,像是一只被关进笼子里架在火炉上的困兽。
一个急脾气的亲卫一把拽住钟曲,“这根本就不应该是将军的实力,她今天是什么情况。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您快想想办法啊!难道就真的要让这个白眼狼在咱们眼前欺负人吗?”
钟曲甩开他的手,咬牙道:“想办法?我倒是也想,可老子这脑子啥时候好用过。参军呢?!怎么现在还不到?平时就属周叔脑子好使,这会儿人呢?”
他这话一问出来,一众军官和亲卫就伸长了脖子到处看起来。
周彦是将军府参军,军中上下方方面面他都管,虽不上战场,但在军中威望却并不下于几位老将。
按理说,这会儿人应该早到了。但眼下找了一圈,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钟曲越发恼怒,“平日里处处都是他,这会儿倒是好!你们赶紧的把人给我找来,抓也要把他抓来!”
顾殊鹤闷哼一声,却只是咬紧了牙关,更用力的握住剑柄,这一次她的剑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那双眼中无波无澜,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与疯狂。
剑锋刺破空气,劲气自剑锋四溢而出,剑锋所指的一切似乎都会被撕成碎片。
两剑相击,他手中的长剑因受力而嗡嗡作响,顾潇苓持剑的手指被剑气刮出了细小的伤口。
顾潇苓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继而脸上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对,就是这样,快一点再快一点。小废物。剑在你手里拿着简直跟绣花针一样。你是非要见了血才肯认真吗?瞧瞧你养的那些狗,这一剑砍在你身上,他们倒像是比你还要疼。”
顾殊鹤并不言语,只是顺着他的剑锋一挑,剑锋切向他的手腕。
像是一瞬之间,眼前少女的骨节就灵活了起来,她的剑也不再无力蠢笨,反倒有着见血方休的凶悍狂放。
顾潇苓想收手却为时已晚,他只能侧手以尾指与剑锋相击,阻挡短短一息保住手腕。
那枚碧绿的扳指在剑锋下分崩离析,碎裂成了无数片。
饶是如此,他的右手仍是被剑锋刮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若是没有扳指阻挡,怕是这一剑至少要削掉他一根手指。
顾潇苓收刀接连后退三步,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伤口不怒反笑,他的眉眼都因着这一抹笑容而越发灼目,俊美的容色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脸红心跳。
只是顾殊鹤却下意识的感觉危险,她警觉盯着对方,心神一紧。
他眯了眯眼睛,随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我这扳指乃是御赐之物,说一句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想你这穷鬼也赔不起,我便拿了你的命做抵好了。”
话音未落,剑锋便已经逼近,昏暗的天色中刀光亮的近乎刺目。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顾殊鹤瞪大了双眼,瞳仁紧缩。
她听到刀刃滑开皮肤的声音,有液体涌出给予早已饱饮寒雨的衣料一瞬的温暖。
这一刻她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只是遵循本能,白皙的手掌紧握剑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鼓起,横切抵住剑锋不让对方再进一寸。
两剑对峙,令人牙酸的刺声不绝于耳。
少女纯白的丧服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一滴又一滴的水迹从她线条美丽的下巴上落下,湿透了的乌黑长发一缕缕贴上莹润的脖颈,少女的身体线条纤柔美好。
顾殊鹤手中的长剑终是不堪重负,一声细微的响声后,它断成了两节。
顾潇苓也因变故有一瞬的分神,她便趁此机会飞快的后退。
退出一个安全的距离,她方才垂头定定的望向手中的短剑,她迟缓的眨了眨眼,漆黑的眼有一瞬湿润。
顾潇苓以为她要哭了,他唇角微勾,“叫一声小叔,求我放过你。我就饶你一命怎么样?”
可那双眼始终未掉下泪,她再抬起眼看向他时,仍是那样燃烧着战意的眼神。
狼狈到如此境地,她仍像是一只傲立山巅抖动着皮毛的狼,宁死也不肯有一刻弯腰低头。
顾潇苓看见她的眼神便知道,哪怕今天死在这里,她也绝不可能认输。
少女随手把手中的半截剑刃掷在地上,抬手伸向钟曲的方向。
钟曲犹豫了一瞬,却还是红着眼将手中的刀扔给了她。
顾潇苓皱起了眉头,“你已经受伤,继续下去一定会死在我手上。便是不死,你这样漂亮的女孩,难道一身伤痕会很好看吗?”
顾殊鹤手握长刀,刀锋向地,却只是说了两个字,“再来。”
她向前走去,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钟曲垂下眼不敢再看一眼,他身边有人气恼极了,质问他,“副将为何还要给将军刀?继续下去,若是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钟曲垂在身侧的拳攥的很紧,他鼻子一酸,闭了闭眼,“顾家的人是从来学不会对敌人低头的。我能如何,你们又能如何。谁能让她后退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