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殊鹤低声说道:“我是晚辈,受不得叔叔这一跪。叔叔何必如此。”
朱棋虽被顾殊鹤托住双臂,却仍然坚持要往下跪,“顾将军,您莫要阻我,今日他们冒犯了您。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朱蒙转过身来,他一把拉过朱棋,“你倒是聪明,是了,你从来都是最聪明的。这是多好的一个父亲,你的孩子犯了错,你不责罚他,只想着替他道歉,替他受过。若不是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意纵容,他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胆子。
此时我要责罚你的孩子,你倒是知道心疼了。若你一早便管教他,若你昨日真正教育了他让他知道改过。今日他会生出怨气招摇惹事吗?!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啊,我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
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你到此时仍是不懂。你不懂,可我懂,你纵容他,我何尝又不是在纵容你。我有错对不对?朱棋,你是要我亲眼看着我到底将自己的子孙教养的有多么失败对不对?我现在已经叫不动你了,我说什么都是玩笑话,朱棋,是不是这个家都要交给你了?”
朱棋被朱蒙的话逼到只能摇头,不敢再多言一句。他看了一眼朱寸星,心知自己今日是救不了这个孩子了。
他思及朱蒙那句'惯子如杀子'便是心如刀绞的痛,若他昨日约束朱寸星,若他今日得到消息便去阻了这孩子,若他不是抱着放纵的心态看今日之事,若他没有自以为把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事怎会到这样的境地,他悲从中来,涕泪四下,却也只能开口道:“来人,将这五人赶出山门!”
他说完这话便只能掩面而泣,听着耳边孩子的哭喊求饶之声肝肠寸断。
顾殊鹤眼睁睁看着家丁进来将哭嚎不休的几个人拖了出去,心中不由得对朱蒙有多出一份敬意,这位老人着实是个狠人。
她作为罪魁祸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说道:“朱爷爷,此事已了,我不再多叨扰了,这就回未央城。”
朱蒙摇了摇头,他走到顾殊鹤的身边,“你来这里是为了挑选属官,我怎能让你空手而归。不妨在书院中看看再走,说不定会遇上合眼缘的人。”
朱蒙亲自带着顾殊鹤入了书院,这一次书院中的学生让顾殊鹤甚至有种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这个书院里的人全换了一遍的错觉。
明明这些人在她痛揍朱寸星的时候都里三次外三层围观指指点点,嘈杂又怯懦。
此时重入书院,书生们有手握书卷立在树下苦读的,有坐在课堂中正襟危坐的,一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一派唬人的文雅风度。
从她出现起,这些人一个个都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她心里一动,索性靠在窗口,目不转睛的盯起一个长的最俊秀的书生。
她倒是不信了,他们还真能把她完全无视了。
书生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夫子,只是耳朵却一点点的红了。
朱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笑了起来,“阿鹤的眼光不错,这孩子出身安阳孙氏,名为孙祺衷,他的学问不错,只是出身世家,难免有些骄纵。若阿鹤看得上,不如叫他出来问问看?”
这孩子到底还是有点孩子气,挑人都尽挑好看的。
顾殊鹤敲了敲窗棂,“喂,那个书生。”
课堂中坐着的书生们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只有孙祺衷心下一慌,垂着头翻书不愿抬头。
“那个最好看的书生,就你一个人低着头,你怕什么呢?”顾殊鹤的好胜心起来了,她今天非要看他装不下去才行,“我在叫你,孙祺衷。”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祺衷的身上,他的脸皮显然不够厚,只在这些目光里僵硬了几秒便放弃了一般抬头看向那个站在窗边的人。
那张脸就这么撞入了他的眼底,他出身安阳孙氏,幼时也曾有幸随母亲一道入宫面见这大楚最为美丽的一群女子,重重宫阙之后掩藏着的美人就如同用最珍贵的匣子锁着的明珠,珠光宝气又脆弱美丽。
她毫无疑问是美丽的,这份美丽模糊了性别,绮丽精致的眉眼间没有半点柔媚,反而是一派少年般的英气勃勃。她唇边有很浅的弧度,因着那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稍稍让周身气势看起来不那么冷硬慑人,反而十足鲜活少年气。
一位意气风发的如同火焰般的年轻将军。
他错开眼,抿了抿唇,忽觉脸上热的可怕。
顾殊鹤抬了抬下巴,“孙祺衷,你出来一下。”
旁观着这一切的同窗们因为窗外还有朱蒙盯着并不敢太过放肆,但一个个脸上都掩不住嬉笑快乐的神色,不少人挤眉弄眼的互换着眼神。
孙祺衷想推拒,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又想起方才听到的传言。
顾殊鹤是为了挑选属官而来青崖书院,但朱家的几个少爷不但没有一个愿意入她的将军府,甚至还多次口出恶言。什么顾家的祸事都是因为她而起,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于恶毒了。
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冷冰冰的拒绝她,她心里应该会很不好受。那些好事者肯定少不得要背后再怎么编排奚落她。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忍心了。
不如出去私下与她言明,这样处理应该会比较好吧。
孙祺衷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出了课堂,跟随在顾殊鹤身边,一行人慢悠悠的在书院中走着。
他低头沉默着思索起该怎么应对顾殊鹤,怎么样才能尽量得体的拒绝她的招揽。
顾殊鹤本没有想过招人,会出言叫孙祺衷出来纯粹是她恶趣味作祟想找一点存在感。
这会儿人真被她叫出来了,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这种见鬼的相亲一般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朱蒙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他失笑道:“阿鹤,你一眼就看重的人才。这会儿怎么倒是不说话了。祺衷,你在荥州生活的还算习惯吧,有没有长留荥州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磕不出来了
有时间我再补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