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潜伏在黑暗中的人影,在傅向西追出来之后,悄悄尾随在他身后。
这一片后院,昏暗幽静,今晚的灯又灭了,只有稀疏的星光落下来。
在傅向西茫然的向前找寻时,两人一拥而上,将他的口鼻捂住。
一人控制着他的身体,一人推着轮椅往人工湖边去。傅向西额头的血越来越多,脑子越来越沉,发不出声音。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这两人目光对视,快速连人带椅一起掀翻到湖里,随后消失无踪。
傅向西沉进水里,冰冷的水铺天盖地涌来,令他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
他拼命的挣扎,想要逃出去,可他的小腿无法使力,不能让自己浮起来。
他越挣扎越沉沦,无边无际的水拼命的压迫着他……
除了钱和脸,你实在乏善可陈……
不然呢,我图你什么……
图你眼瞎,图你腿瘸……
图你脑子不正常……
艰难的挣扎中,那些话突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脑子里回响起来,钻心的痛楚蔓延到四肢骨骸……
以后咱们就床上见,其他时候各玩各的……
他颓然松开手,放弃挣扎,任由身体不断下沉……
不过是个残废罢了……挣扎出去又有什么用……还是不见天日……
这个死法更轻松……比被她用刀子捅到心上,一刀一刀捅死更轻松……
男人的身体在水中下陷,黑□□浮着,脸色惨白发青,眼睛上染血的白纱彻底湿透,他连擅长的闭气都不再坚持,任由无边无际的水侵蚀而来……
秦棋画返身回来时,感觉湖边好像有人。
她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快速来到湖边,月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她当即脱下身上的大衣外套和靴子,跳入水中。
腊月的湖水,刺骨冰凉,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很可能有人溺水了,必须救人。
秦棋画在水里搜寻时,抓到了傅向西的衣角。
她拖拽着他往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往岸边游。
来到岸边,她翻身上岸,抱着他往上拖。
上岸后,她冷的浑身发颤,去找手机,拨电话时往旁边的人一看,大惊失色,“……傅向西!”
居然是傅向西,他为什么溺水了!?
秦棋画拨通管家的号码,快速说了几句后,马上给傅向西做急救,挤压他的胸腔。
傅向西吐出几口水后,意识幽幽转醒。
秦棋画拍打着他的脸庞,“傅向西……傅向西……”
他的模样看的她难受极了,脸上又是血又是水,怎么会这个样子?
傅向西缓缓抬起手,抓住她的手,可他的手毫无力气,即使竭尽全力,都只能勉强抓住她。
“画画……”他虚弱出声。
“在。我在。”她连连应声。
“画画……不要……”
不要生气,不要离开我……
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他昏厥过去,手臂颓然一松,手腕上的手链在月下泛着幽幽冷光。
“……傅向西!傅向西!”秦棋画惊叫,心里慌乱的一塌糊涂,眼泪蜂拥而出,哭着道,“傅向西……你坚持住……”
管家很快带着人赶来,别墅里有专业医务人员待命,此时一群人飞奔而来。
傅向西被抬上车,送去医院。秦棋画一直跟在他身旁,随他一起到了医院。
傅向西进急救室时,秦棋画换了一身干衣服后,就等在外面。
就连已经睡下的傅老爷子,听说傅向西出事了,连夜起身,在后半夜赶到了医院。傅文彦和傅荣一道赶来。其他听闻此事的傅家人,知道傅老爷子对傅向西的重视程度,都赶过来看望。这一路,每个人心思各异。
傅老爷子在来的路上,跟管家通话,了解事情情况。
管家说傅向西晚上独自回房间,当时心情不太好,把其他人都赶走,独自一人待在房里,他和护工都没有再接到命令。再后来他接到秦棋画的电话,赶到事发地点,傅向西已经昏死过去……
傅老爷子赶到医院时,秦棋画和管家都在急救室外等着。
傅老爷子问秦棋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棋画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她抬起眼,看向傅老爷子,如实道:“晚上我们吵架了……我气的从房间里出来,依稀听到他在后面喊我……后来没听到声音,我突然有点担心,想到他身体不好就返回了……来到湖边,发现有人溺水,跳进去救人,救起来发现是向西……”
傅老爷子脸色铁青,哑声斥责:“……你!向西身体不好,你还跟他吵架,让他深夜去追你!你不知道他腿不方便、看不见吗?”
“……”秦棋画被他训的哑口无言。
“你是想害死他吗!?”
傅老爷子急火攻心,拐杖猛地杵上地面。
秦棋画一个瑟缩,往后退了一步。
傅文彦当即站在她跟前,劝说道:“爷爷你别急,向西哥还在病房里抢救,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他醒来了才知道……再说了,向西哥跟嫂子感情那么好,现在嫂子的心情是最难过的……”
傅老爷子被傅文彦这么唠叨,烦不胜烦,“行了,别啰嗦。”
傅老爷子看向秦棋画,眼神沉沉,透着上位者的压迫力,“向西出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棋画没说话,既没心情解释,也没心情哭诉,她只想待在这里,等一个结果,等他转危为安的消息。
走廊上的气氛降到冰点,傅文彦搀扶着老爷子坐下,“爷爷,别急,向西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爷子坐下后,他又走到秦棋画身旁,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别担心,向西哥经历那么可怕的车祸都活下来了,这只是溺水,他一定能挺过去。”
许久后,医生出来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还没醒过来。”
秦棋画问:“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道:“目前不好说,可能明天,也可能几天,需要耐心等待。想要看望病人,可以进去,但不要喧哗吵闹。”
守在外面的人依次进了病房。
秦棋画站在门边,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傅向西,脸色惨白,戴着呼吸机,漂亮的五官染上一层绝望破碎的气息,没有一丝生机,就像被打碎的精美艺术品。
她不忍多看,退出了病房外。
众人皆是心情沉重,相继退出病房。
傅荣对傅老爷子劝道:“好了,没事了,爷爷,你先回去休息吧。”
傅文彦跟着道:“对啊爷爷,你一把年纪了,可扛不住。”
傅向西的生父傅云峰开口道:“爸,你先回去歇着。”
傅向西的后妈周岚道:“爸,你放心,这里有我们看着。”’
傅云峰道:“有消息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
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劝说下,傅云霆又跟医生确认了情况,方才离开医院。
剩下的人又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天快亮时,傅向西还没醒来。
傅云峰走之前,看了秦棋画一眼,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万万不该让向西娶你。”
“……”秦棋画没说话。
“你身为他的妻子,不仅没有好好照顾他,还让他本就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周岚劝道:“好了,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周岚轻轻拍了拍傅云峰的肩,带他离去。
傅荣打了个哈欠,对傅文彦道:“先走吧,在这里守着无济于事。”
傅文彦看一眼秦棋画,道:“没事儿,我不困。你先走吧。”
傅荣离去后,傅文彦坐到秦棋画身旁,低声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帮你在这里看着,他醒了我马上通知你好不好?”
秦棋画摇了摇头。
“女孩子不是不能熬夜的嘛,你在这里坐着,无济于事啊。”
秦棋画没说话。
管家开口劝道:“少夫人,你放心,我们都在,你先去休息吧。”
秦棋画再次摇头。
傅文彦无可奈何,陪坐在她身旁。
傅荣离开医院,上车后,手机响起,他戴上耳机通话。
“他确实命大,在医院躺着,还没醒……”
“我知道,等机会……”
“放心,处理的很干净,就算老爷子起疑心,也查不到我这里来。”
“现在大家都觉得是他自己掉进湖里……”
…………
傅向西昏睡了两天,秦棋画一直在病房外。
傅文彦到点了就给她准备餐食,可她食不下咽。
他跟她讲话,试图缓解她的情绪,她也不搭理。
傅荣隔天来医院,发现除了轮值的工作人员,傅文彦和秦棋画都在。
他将傅文彦带到楼下草坪旁,道:“你一直待在医院干什么?”
傅文彦坐在椅子上,由胸臆间吁出一口郁气,道:“陪陪秦棋画。”
“她需要你陪吗?”傅荣语气加重,斥道,“你一个堂弟,日夜不眠的陪在嫂子身边,你什么心思,想给人落下闲话吗?”
傅文彦抬头,看向傅荣,面色紧绷又僵硬,“不要乱说话!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傅荣:“那你就要注意分寸!”
“我他妈怎么没分寸了?”傅文彦站起身,怒道,“我就在旁边照应一下,这也有问题?我他妈有同情心,就没分寸了?”
傅荣脸色柔和下来,语重心长道:“文彦,我只是不想看你陷入泥潭。”
他承认,秦棋画确实长得漂亮。他第一眼见她时也起过心思,但他向来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美色在他心里远不如权势地位的分量。再美的女人也只是消遣。
可他发现傅文彦跟秦棋画走的越来越近,还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
傅文彦掩饰着眼底的晦暗,双手抄兜,道:“你怕是想多了。”
“但愿。”傅荣走到傅文彦跟前,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文彦,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不希望你有行差踏错的地方。”
这个从小受尽宠爱的老幺,被保护的太好了,心思简单又重情重义,一旦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人掏心窝子。傅荣对这个弟弟很认可,他对他完全不构成威胁,只是一个单纯听话的弟弟。他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个兄弟。
傅文彦揣在兜里的手攥紧,别过脸,道:“没什么其他事,我先上去了。”
他转身离去,大步前行,墨蓝色大衣被风掀起一角。
来往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身材高大,年轻又英俊,细看能发现那眼下的黑眼圈,但仍然掩饰不了逼人的帅气。
傅文彦回到病房外,看着坐在那儿的秦棋画,返身走到转角,设法联系上她的家人。
秦旗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跟父母一起赶到医院。
“画画……”他坐到秦棋画身旁,将颓靡不振伏在膝盖上的她拉起来。
秦棋画看到哥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秦旗风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没事的。”
秦棋画靠在哥哥肩膀上,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随着眼泪一起发泄出来,沙哑的嗓子艰涩的抽噎道:“我不该跟他吵架……我知道他在追我,我应该马上回头……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秦棋画父母在一旁,安抚着她,“画画,别担心,没事的……”
傅文彦看着这一幕,心里发酸发胀。
她这两天不哭不闹不说话,面对责难,只有沉默。
在看到自己家人的时候,她才终于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傅文彦哑声道:“你们带她去休息一下吧。”
秦旗风把秦棋画扶起来,她刚站起身,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
秦棋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
她妈就在床边,她的手上还在输液。
郭芳道:“你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身体严重透支,不能再待在医院了,必须好好休息。”
秦棋画张了张嘴,嗓音异常沙哑,“傅向西他醒了没有?”
“还没有。知道你担心,你哥代你在医院。”
郭芳探了探秦棋画的脸颊,“你已经发烧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有精力替他操心。”
秦棋画当时为了救傅向西,跳进湖水里,浑身湿透,直到一个小时后到了医院,才有空换了一身干衣服,而后又一直守在病房外,不吃不睡的。即使年轻体质好,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她不可避免的病倒了。
郭芳看着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眼里噙着泪水,“都是爸妈不好,不该把你嫁过去。”
秦棋画轻叹一口气,“妈,咱们向前看,不要为过去的事纠结。”
“那你答应妈妈,好好在家里养病。”
“嗯。”秦棋画点头。
秦棋画在家休养了三天,这三天一直没有傅向西醒来的消息。
状态稍微好一些,她便赶往医院,可病房里已经没人了。
秦棋画马上联系管家:“傅向西去哪儿了?不在医院吗?”
管家道:“傅先生转院了。”
秦棋画忙问:“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管家道:“这个事情是陆昱成先生办的,他得到了傅老先生授意,不让任何人知晓。”
秦棋画一头雾水,又马上联系陆昱成。
秦棋画:“傅向西在哪儿?”
陆昱成声音沉重,低叹一声,“抱歉,无可奉告。”
秦棋画怔住:“为什么?”
“为了他的安全,我现在不方便透露他的行踪。”
“……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抱歉,在他醒来之前,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秦棋画压抑着情绪,缓缓道:“所以我作为他老婆,什么都不能知道?连他在哪儿都不能知道?”
陆昱成低声道:“抱歉。”
秦棋画闭了闭眼,心里一片冰凉,充满了荒谬感。
半晌,她问:“那你告诉我,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陆昱成:“状态稳定,不用担心。”
“好,我知道了。”秦棋画应声,挂断电话。
对于他,和他傅家而言,她始终只是一个买来的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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