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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桂花并没有为难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思索,这个院子唯一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人声音还很大:“八珠,你院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臭?”

屋里虎皮纹的哼哼声一顿,吴桂花看见,她猫着腰,小碎步地,当着她的面又一次闪进了后院。

吴桂花没空理她,她掏出小黑猫给的那块腰牌:这块腰牌的主人刘八珠就住在这所院子里?那她是那个虎皮纹?不,不会,皇宫就是再不挑,也不可能让一个长得那么吓人,智力还明显有问题的人当宫女。那,她是那个死人?

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吴桂花无数个念头在心头滚过,两个院子之间光秃秃的没个遮挡物,她现在再想悄悄翻回去也没机会了。她也不能跟虎皮纹一样往后院一猫,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里死了个人,万一来人要调查,分分钟能把她翻出来!到时候她只会更不好解释!

敲门声越发急迫,直到外面那人开始喊:“八珠,你再不开门,我去叫侍卫来了!”吴桂花握住腰牌,做了个决定。

她打开了院子的门。

外面那人月白色的大袖衫外套着条明紫色的长背心,身形极高,眉间微有纹路,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女人。她的手有些粗糙,脸上却白而有光泽,看着很有些精明,应该是个有点等级的宫女。她看见吴桂花在这,明显有点受惊吓,但只是多看了她两眼,竟然不十分惊奇,一手掩住口鼻,推开她往里走:“你姑姑干了什么,这里竟这么臭。这几日怎么不见人影?”

吴桂花立刻明白过来,这人不认识她!

这个时候,当然是静观其变最好!

美妙的事发生了,那人竟没逮着她追问,低声自语:“我也是傻了,问这个傻子,她能知道什么。”疾步往里去了。

吴桂花站在廊柱下面,听见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那女人冲出来,扶着门廊的立柱一阵狂吐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肯定去通知别人去了!

要不趁这个机会先躲起来再说?

可现在皇宫里已经有一个女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如果她无故消失……要不要跟皇宫侍卫玩躲猫猫?

吴桂花内心天人交战,忽然想起先前见到虎皮纹的地方,转身跑向后院。那里一定有个秘密的藏身地!跑过去时,看到吊在槐树上的草绳,她犹豫了一下,把它扔回了墙那头。

院外疾雨般的脚步声冲过来,有男人大声问:“是哪间屋死了人?”

“那间屋。”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吴桂花赶忙趴在草丛里,不敢再动了。

但外面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到后院来的意思,那阵脚步声真的像急雨一样,飞快地来了,又飞快地走了。

期间有人问了几句话:“这宫人也是伺候吴庶人的?”

那女人答道:“她就是一个粗使宫女,这一片宫室都是她在打扫。”

“那你是谁?今日为何到这里来?发现这女人的时候,这附近有没有别人?”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吴桂花心不由提了起来,听那女人有条不紊道:“我是尚宫局秦司簿,与刘八珠是同乡,这几日她原本应到尚宫局换新的腰牌,却始终不见人影,我便走了这一趟。我发现她时,”她顿了顿:“她的身边并无旁人。”

吴桂花悄悄吐了口气,听那侍卫声音客气了不少:“原来是秦女官,失礼了。那你知道,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病?”

“我仿佛听她说过,近些日子她时常感到胸闷,可您知道的,像她这样的宫人,生了病也不会有人给她来瞧,怎么?她是突然发了病么?”

侍卫说:“她床前有呕吐物,几案上放有未喝空的药碗,神态安详,照常理推论,应当是病死的。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是不是还要看仵作了。”

秦司簿苦笑了一声:“一个没钱没势的宫婢,死便死了,谁会专门给她请仵作?”

“那秦女官的意思是……”

秦司簿的声音很低落:“没什么,多谢您了。”

侍卫说:“若是秦女官没有其他的事交代,那我们就先走了。”

秦司簿道:“没有了,请大人先行吧。”

“秦女官不走吗?”

“不了。我与八珠同年进宫,又是同乡,总有些香火情。我想找找她有什么遗物,也好给她家人捎去,也算全了这份情义。”

听到这里,吴桂花心中一跳。这个秦司簿跟侍卫的对话让她有种感觉,她仿佛很不希望侍卫们发现这里有除了刘八珠之外的第二人,这是为什么?

侍卫最后说道:“如果秦女官稍后有事想起来的话,可以到永安门的侍卫班房告知我们一声。告辞了。”

侍卫们离去没多久,一双红绣鞋出现在吴桂花面前,秦司簿蹲了下来。

吴桂花趴在草丛里没动,她能感觉到秦司簿没有恶意,她看她的眼神,更多的是好奇,还有少少的忧虑。

秦司簿蹲下来:“你姑姑死得这么突然,以后你怎么办?”

见吴桂花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由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道:“你这样瞧着我也没用。我只是一个司簿,若你是个好好的人,给你安排个活计倒不难。可你这样傻,没了你姑姑,你在这皇宫里又能活多久?”

“我不傻。”吴桂花觉得,一时装傻子不难,一直装傻子的难度太高,她必须抓紧时间澄清一回。

秦司簿愁眉深蹙,一看就没信:“好,你不傻。”

吴桂花认真道:“秦女官,我真的不傻了。”

秦司簿这才惊异地重新看她:“瞧这说话的模样,是不傻。可你姑姑不是说,你傻得连人都认不出来吗?”

吴桂花道:“我原来好像是脑袋里昏昏的,除了姑姑,谁都不认得。可前些时日,姑姑躺在床上,叫我给她把药铫子取来,我突然就懂了。”

秦司簿好半天没说话。

吴桂花也不知道她信没信,脸上仍是先前那懵懵懂懂的神情,听秦司簿道:“你若是真开窍了,也不枉你姑姑养你这么些年。”

吴桂花低下头,照理她应当哭两声。可她跟刘八珠素不相识,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块腰牌,哪里哭得出来?

秦司簿抹了下眼睛,叹气道:“瞧着是知事了些,可哭都不会哭,还说不傻。你姑姑死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以后你没人管了。”

吴桂花琢磨着他村头傻子王大强说话:“可姑姑跟我说,她要去好地方享福去了。只要姑姑能享福,我没人管就没人管,我这么大了,自己能管自己!”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极有底气地抬了头。

秦司簿不忍直视:“……瞧着正常了些,怎地又冒了傻气?”

吴桂花不去跟她争辩,问她:“那些人把我姑姑带哪去了?”

秦司簿奇道:“你不是说你姑姑去好地方去了吗?那还问那些人做什么?”

吴桂花直愣愣道:“她说她先走一步,还有遗蜕在这叫我妥善处置,不能让人随便扔了。我得去把我姑姑的遗蜕要回来。”说着站了起来。

刘八珠除非会托梦,否则哪来这么些话说?吴桂花这么说,完全是她老辈人想法作怪:人死了得入土为安,万一叫那些人随便把她扔了,总是不好。她借了别人的名头,至少要叫她死后有个栖身处。

秦司簿满心伤怀,竟被这傻子给逗得笑了,拦住她道:“你姑姑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仙人的肉身才叫遗蜕,这词你不能乱用。”

吴桂花说:“那可多了,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许多。她还给我留了钱,秦女官你等着,我去取给你。你把钱给那些人,赎我姑姑的遗蜕回来,”

她摸摸腰里藏的银袋,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决定去刘八珠死前睡的屋转个圈就出来:她说的钱是从吴贵妃房间搜出来的一点碎银子,她打算把这银子给秦司簿,请她去办这事。这人能想到来探望她这个落魄的同乡,应当是个厚道人。

“慢着,她在这地方,又养着你,能攒几个银子?”秦司簿叫住她,道:“你先留着,我过两日等慎刑司核对完毕把她领出来。你留着打点那些收尸人,给她买副薄棺,一身好点的衣裳。别叫她穿着这一身,到了下面还要伺候人。”

最后一句话,秦司簿说得极低极低,吴桂花并没听清。她既打算信任秦司簿,就不打算留手,假意到房里转了转,捧出三四颗碎银子,一股脑塞给秦司簿:“都在这儿了,秦女官,你可要快些。我姑姑说,过些天,她还要回来检查我办没办好的。”

秦司簿抓着满手的银子,待要推辞,又怕跟个傻子说不通耽搁时间,索性先收入袋中,同她道:“也好,这些银子我先收着,有用不完的,我再给你。”

吴桂花大方地挥了挥手:“都随你。”

刘八珠收养的这个孩子因为是在永安门那偷偷抱回来的弃婴,一向不敢让她在人前露面。秦司簿还是极小的时候见过一回这个同乡的养女,便是那一回,她也没见到她的正脸,对她自然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刚刚她在侍卫面前瞒下她,后面又来寻她,也只是出于对同乡的同情,并没有打算为她做些什么。

但只这数句话的功夫,秦司簿做了个决定:“看来你是真的大有长进了。待忙完你姑姑的丧事之后,我给你找个活做,她养你一场,你年节给你姑姑供一碗水饭,烧几身衣服下去,这样你姑姑也不必在下面挨饿受冻。”

吴桂花万没想到秦司簿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脱口道:“不行!”她现在不止是个黑户,还是个有仇家的黑户,万一她被秦司簿安排到仇家在的地方,她岂不是还要再死一次?

见秦司簿目露疑惑,吴桂花灵机一动,道:“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我姑姑不是一直在这干活的吗?”找工作可以,弄个正式身份很重要,其他的……还是别太扎人眼了。

秦司簿甩袖道:“跟你姑姑一样,没一点志气!一个冷宫的宫女有什么出息?”

吴桂花低头讷讷道:“可我才好了没几天,什么都还不知道。我怕我哪天又犯糊涂,办错了事。”

秦司簿跟她说这半天话,险些忘了同乡告诉她的,这孩子以前傻得话都说不囫囵,怕是真的难堪大任。她是不肯在嘴上低头的人,只道:“行了,我过几日来寻你。在此之前,你别到处乱走。”

吴桂花心说,放心吧,我比你还怕出事。她连声答应着把秦司簿送出门,转头拴上门闩就往后院去了。

她必须弄明白,虎皮纹那么大个活人到底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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