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宝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她又梦见了秦泊屿。
还是同样的梦境,她在后面,他走在前面,后来渐渐的,他的背影就变得遥远了,她跑起来,却追不上他。
殷宝慢慢地停了下来,以为这次和从前一样,只能看着少年高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光里。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
少年停了下来。
殷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走过去。
她走到了他背后,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少女微微颤着指尖,扯住他的袖口,很小声地唤道:“泊屿哥哥。”
过了很久,秦泊屿慢慢地转过身。
他逆着光站着,可殷宝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在记忆的岁月里模糊了模样的少年,在这一刻,竟与秦驭那张冷淡且轮廓分明的脸庞重合了起来。
秦泊屿变成了秦驭。
……
“啊!”
殷宝蓦然惊醒过来。
她躺在床上喘着气,冷汗都出了一身。
殷宝捂着心口,感觉到心在乱跳。
梦里的景象久久挥之不去。
过了很久,殷宝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少女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薄薄的被子,坐在床头。
秦泊屿怎么会变成秦驭呢?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殷宝看着放在床边的熊。
过了很久,殷宝忽然想明白了,“秦驭果然跑到梦里来找我了!”顿了顿,少女微恼地咬紧唇,恨恨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他一定……一定是想吓死我!”
熊:“……”
殷宝重新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道:“先睡觉,明天再找他算账。”
可也不知为何,可能因为这个梦,却再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很久,殷宝又坐起身。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
少女咬了咬唇。
凌晨四点,秦驭那边的时间,应该是中午十一点。
殷宝琢磨许久,“得想办法让秦驭遇见林穗。”
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自编自导的剧情以后,殷宝划开手机,输入了那个神秘的号码。
·
办公室里,秦驭正在看文件。
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一闪,出现了殷宝的脸。
秦驭的手一顿,瞥了一眼时钟,放下文件。
他的声音很低沉,还隐隐带了些别的情绪,“你知道现在几点?”
殷宝道:“知道啊,我算过的,十一点半。”
秦驭微微眯了眯眼,“凌晨四点半,你不睡觉,在做什么?”
殷宝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总不好说自己做了一个和眼前这个冷漠、自大、高高在上的男人有关的梦,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殷宝努力保持镇定胡说八道:“我们画漫画的,都是夜猫子,你不知道吗?”顿了顿,又有些沮丧,“不过我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打扰你睡觉或者打扰到你……”
突然顿住话语。
秦驭唇角微扯,道:“打扰到我什么?”
也不知想到什么,少女白皙的脸颊腾地红了,她飞快地说:“总、总而言之,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秦驭淡淡看着她,“什么事?”
殷宝想了想,“我可不可以把你昨天答应我的那个请求改一改,我不想要参观你一天的总裁生活了,我想要……想要你去一趟市第三医院。”
秦驭没有说话,只是微抬眉毛,意思是去医院做什么。
殷宝咬着笔,努力措辞解释道:“就是,蝴蝶效应你懂吧?本来你是要发生车祸的,但是因为我不小心阻止了车祸,随之改变了你那个世界的轨迹,所以导致后面的事情也会完全发生改变,这可能就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危险,所以我想要把轨迹扭转回来。”
说完,殷宝严肃地看着秦驭,认为他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秦驭看了她半晌,最后双手分开,淡淡道了三个字:“听不懂。”
殷宝:“……”
少女深吸一口气,声音软软的,却偏偏严肃命令似的道:“我要你去医院,去见一个人,她叫林穗,是你后半生唯一深爱的人,也是你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不管你现在对她有没有感觉,你以后都一定会爱上她。”
秦驭没有说话,看着她。
窗外的天很阴,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一场冬日的暴雨似乎将要倾盆而下。男人冷淡且轮廓分明的脸庞在这天色之中,英俊锋利的眉目也显得明暗不清。
过了很久,秦驭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冷:“为什么?”
殷宝道:“因为我的擅自改变导致你们错失良缘,我现在必须努力补救。”
秦驭冷冷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殷宝一愣。
秦驭神情冷淡:“我说过,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殷宝道:“她不是我这种类型的,我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但是你一定会对她感兴趣的……”
秦驭打断她的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很冷,“我对谁都不感兴趣。”
窗外突然响起轰隆一声雷。
大雨终于滂沱而下。
秦驭冷冷地看着殷宝,“不管你说出于好心,还是为了什么目的,从现在起,不要再试图接近我,改变我的生活。”顿了顿,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殷宝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少女怔了很久。
她知道秦驭的情感阴晴不定症又犯了,不过这次好像严重很多。他之前虽然说过很多不留情面的话,但都没有今天说得这么重。
之前她还以为,秦驭没有想象中这么冰冷,他还是……可以相处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秦驭确实是一等一冷漠的人。不仅冷漠,还有点偏执的感觉。
殷宝低下头。
果然,穿书不好玩。
何况她现在根本都算不上穿书。
少女抱膝坐着,下巴抵着膝盖,微微叹了一口气,划开手机,找到那个直播软件,长按。
那就如秦驭所愿,她不要再介入他的生活了。
殷宝把直播app卸载了。
·
一月的这场雨来势汹汹,下得很大。
整座城市仿佛都笼在一片雾蒙蒙的雨帘中。
晚上六点半,秦老爷子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秦驭刚刚下了一个决策,十二亿的投资,财务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秦总,这……这太冒险了……”
秦驭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窗外雷声交加,看上去好像提前到了春天,可实际上没有。
这只是冬天罕见的一场暴雨。
秦驭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机。
也不知为何就似乎走了神。
直到手机响起,上面显示来电人。
秦驭拿起手机,接起来。
老人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显得苍老:“回家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
秦驭没有说话,微微垂着眼,看着文件。
老人缓缓道:“不要再说公司有事,你知道我的脾气。”
说完,便挂了电话。
秦驭在办公室里坐了半晌,最后起身,拿起风衣,往办公室外走去。
财务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秦总,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男人声音清冷寡淡:“不考虑。”
财务长:“可是……”
秦驭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冷到了极点,“在我这里,没有可是。”
财务长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他敏锐地察觉到,秦驭今天心情不太好。
纵然是冰山冷漠面瘫脸,可仍旧还是有不同的情绪。财务长在秦驭身边待得久了,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秦总今天心情是好是坏。
财务长兀自猜想,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
秦驭上了车,准备开车回家。
等到了路上,红灯停下的时候,秦驭才发现,自己把手机放在了支架上。
那是他从来不会摆放手机的位置。
手机的屏幕是黑的。
前车窗玻璃上的雨刷缓缓滑动,却抹不去倾盆而下的雨水。
秦驭沉默地看着手机,却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车内寂静无声,除了车外的雨声。
这种寂静,突然变得不适应。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原本的生活中剥离。
秦驭神情冷漠,在绿灯亮起时开车向前。
可他原本的生活,就是如此寂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