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下午,郭霖正在咖啡店忙着点餐,就看到母亲带着一大堆行李进来了。
莫杉见到霖在忙,赶忙过去帮她拿东西。
“谢谢,莫老板。”她客气的说,上海还是有好人的。
“不用谢,我帮您把东西放在二楼吧,二楼地方大,您要搬家?”莫杉好奇的问。
茹芳点头:“嗯,我要过去和霖儿住,那个家不想呆了。”她主要是为了躲开律师,而且公公和小叔子他们根本不把她当家里人,说什么都瞒着自己。
这让莫杉出了一身冷汗,他倒是能理解,但霖一定会因此生气!
听说母亲要搬来和自己住,郭霖自然很不高兴,但在工作的时候他却不能发火,只能忍着。
到了关店的时候才和母亲争论起来,也顾不得三水他们都在旁边看着。
“我早和您说过,不想夹在您和我爸之间,您和我爸离婚和我无关,您到我这里住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说话相当不客气,却没有为母亲考虑太多。
茹芳听到儿子这么说,就难过的喊道:“你们父子都是一条心了,可以不管我了,我就你这么个儿子,你让我到哪里去?”
莫杉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郭霖,低声道:“你不要这么说,收拾一下回去吧,明早还要做事呢。”
“不许回家……跟我回去。”霖用很小的声音对他说,母亲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实在是烦人!
于是,三人就雇了黄包车,将行李拉回了住处,母亲住在了书房,对于二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起疑心,即便起了疑心郭霖也不在乎了!
半夜,躺在床上的莫杉和霖就今天发生的事聊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莫杉问,但同时又觉得茹芳有点儿可怜。
“我已经打电话告诉我爸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妈,我不可能让她流落街头,可是我实在搞不明白她为何坚持不和我爸离婚,这样对她来说有好处吗,只会虚耗她的青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莫杉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大概是不甘心吧,到不见得对你父亲还有特别多的留恋,可能就是想出口恶气,想报复,同时自己也成了受害者,而且她又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我爸和宇铭哥会给她一大笔赡养费的,我将来也会照顾她,她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霖睡意全无,就坐起来抽烟,父母的离婚把他裹胁了,让他也失去了自由。
抽完了一根烟,霖忽然说道:“我将来不想结婚了。”
“为什么?”莫杉很惊讶。
“因为我不想变得和我父亲一样为了离婚伤透脑筋,而且我现在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郭霖说的是实话,否则他就不会对某女同学若即若离了。
“但是你得有后代啊,即便是我也有了儿子。”他有种罪恶感,就是自己将霖带上邪路的。
“孩子当然得有,我会想办法的,但绝不是欺骗一个女人结婚,我不能那么做!”郭霖似乎看清了未来一般,搂住了最爱的人,在他唇上印了个吻。
莫杉有些害羞的躺了下来,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早晨,霖被一泡尿憋醒,就迷迷糊糊的下楼去卫生间了,而母亲则买了早点,坐在桌前吃饭,可脸色不大好看。
“妈,这才七点,你怎么不再睡会儿?”霖上完厕所,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喝。
茹芳抬起头,很不客气的问儿子:“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常在一起睡?”
郭霖坐了下来,点头道:“对,他是我的女人。”隐瞒没有任何必要,母亲早晚会知道。
“你爸净教给你不好的东西……他都能当你叔叔了,还是个男的,你是不是傻啊?”她最恨的还是丈夫,如果不是丈夫有那个毛病,儿子又怎么会学了去?
“您别什么过错都往我爸身上推,我喜欢莫杉那是我的自由,您就别瞎操心了!”他不想跟母亲争论下去,只得起身离开。
“你们陈家就你一个独根苗,若是你见来不结婚生孩子,你对得起你爷爷吗?”她绝望的说着,儿子是她的救命稻草,如今这根稻草也要没了。
“您放心,我肯定会有孩子的,不会让陈家断了香火。”他知道,这是爷爷最大的愿望,爷爷是被师傅抚养长大的,祖上留给他的只有这个姓氏而已,陈家祖籍镇江,曾经也是书香门第,但嘉庆年间败落了,后代主要务农,或做小生意。他将来不仅要生儿育女,还要重新振兴陈家,肩上的担子很重,更何况他还得呵护自己爱的人。
郭霖回到卧室,莫杉已经起床了,因为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正惆怅的坐在床头抽烟。
“别把我妈说的话当一回事儿,她管不着咱两。”霖坐到他身边,将他拥入怀中。
但是莫杉却忧心忡忡,相差十六岁,自己又是男人,根本都是劣势,难道真的是要及时行乐吗?
“这些日子我还是不要过来了,你母亲在这里不方便。”他轻轻推开霖,掐了烟,走出了卧室。
郭霖懊恼的捶了捶床,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下午,客人少的时候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抱怨母亲“突然袭击”还指责自己和莫杉在一起,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当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郭筱今天没有去报社,而是在家里看孩子画画,他觉得很对不起儿子,只得宽慰:“我会劝她搬回来的,但是她如果不乐意,我也不能勉强。”
“她不回去,我只能和莫杉去旅店,而且她为何要扯着嗓子讲话,莫杉听到很生气,还说最近都不会过来了。”霖懊恼的抓着头发,一旁擦餐具的三水边听边摇头。
“你母亲生气的时候是这样的,最近还请你多照顾她,这些年她也不容易!”筱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律师会到霖的住处去和妻子谈判,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律师了。
“我当然知道她不容易了,我就是和您说说,心烦啊~您忙吧,我听见小满哭了。”郭霖挂了电话,就忙着擦桌子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律师就堵着门过来了,特意赶在霖没去工作之前。
无奈之下茹芳只得和律师不情愿的“交谈”起来。
在旁边听了几耳朵的霖,不由得佩服起这个中年男子来,巧舌如簧,把母亲说迷糊了。
“女人要多为自己考虑,尤其还是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您拿着钱和房子就算不再婚,往后也可以过得很安稳了,更何况还是那么一大笔钱。”律师笑着说道,郭先生能开出3万的抚养费可谓是天价了,更何况还加上一套八间房的院子,是人都会动心的。
两万元确实是一笔巨款,茹芳做梦都没有想到,她还是有点儿动心的,可是一想到某个女人霸占自己丈夫多年,她就又陷入了憎恨之中。
“不要以为人人都会为了钱离婚,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和他分开。”她固执己见,又绕回原点。
“您看,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做对您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伤害您自己,您还很年轻,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更好的男人,有个疼爱您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很寂寞,应该已经备受冷落很久了。
“你只是希望赚钱罢了,我今后过得怎样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茹芳白了他一眼,很想把此人撵出去。
“我确实需要赚钱,但我的职责是让双方都能满意,而不是一方高兴,另一方悲哀,律师其实有点像月老,尤其是做离婚官司的,男女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如果一方已经不打算继续这段感情,就应该冷静的分手,这是对双方最好的结果,拖着不离婚,伤害最大的其实是自己,因为您的丈夫可以继续同您分居,除了有限的生活费,您得不到更多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茹芳低头不语,律师说的没错。
谈话结束后,律师就和郭筱在一家咖啡厅碰面了。
“您的妻子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现在还没有同意离婚,当然不是钱的问题,她陷入怨恨中太深了,我还可以继续开导她,不过需要时间,您不能太着急了。”他觉得没有一两个月恐怕谈不下来,以他的经验来看。
郭筱点头道:“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上海,从来没有回去过,她怨我也在情理之中。”
“您也不必太在意,如今离婚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从前对父母包办的对象不满的,离婚的也多是这样的夫妻,男人居多。”因此他才可以赚到很多钱,他还真怕这阵风过了没那么多人离婚了呢?
郭筱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年尤其多,可是旗人都爱面子,很少能拉下脸来离婚。”
“婚姻之时冷暖自知,如果勉强在一起,痛苦的还是自己,应当干脆利索的断干净。”律师早年留洋英国接受的西方思想更多,他认为离婚也是平常事,并没有“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因为人往往是坚强的,大部分人都能从伤痛中走出来,重新拥有正常的生活。
“那就麻烦您继续和她谈了,感谢您!”筱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了,无可奈何啊!
临走之前,律师忽然说了一句话:“若是有男人追求她,或许她能很快就同你离婚。”
筱只是苦笑,在北平或许会有,但在大上海可太难了!上海滩美女如云,且不说年龄,姿色平平的茹芳哪里比得过那些争奇斗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