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献媚(1 / 1)

从宣室殿里出来,还未行到宫门,卫谚只觉眼角处倏地闪过一抹黑影,还未回过头去,便已被人惯了大力径直拉至一侧僻静宫道。那人双手使了劲,捏着他的肩胛将他抵在墙上,压低了声,字字皆含了隐隐的怒气:“今日宣室殿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可想过,我妹妹该如何自处?”

眼前的人的身量同他相仿,卫谚对上他如墨染般的眸子,谑道:“你不在长乐宫当值,跑到这处做什么?若让太后晓得了,我可不信你能有韩鄢那般的好气运。”

窦伏婴却恍若未闻,手上的劲道未松,只眉头紧蹙,并不理会卫谚的揶揄,继续疾声问道:“你被停职了?可有想过后路如何,阿伏又如何?”

卫谚向两侧望去,见四下无人,方才轻声回:“太后令我停职,并非不信卫氏,不过是为堵了悠悠众口罢。而今当务之急,却是寻到梁王不惜与我卫氏为敌也要护住的京中暗桩。”

闻言,窦伏婴送了手劲,只一双眸子却仍死死盯着卫谚,又问:“那我妹妹那处,你又作何打算?”

今日他于长乐宫门前从下朝的同僚口中听闻宣室殿内的始末。他并不清楚亲蚕那夜栾徽风诏见卫谚的始末,只以为连太后都被梁王的祸水东引之计蒙了过去,是以当即便觉有如被置于炭火烧炙烤。实则他心中情急,一则为了卫谚的处境,一则为了那些无故加诸于窦伏苓身上的无稽之谈,故而寻了个空飞驰至未央宫,正赶上卫谚从宣室殿走出。

“不过是些飞短流长。我等身处甲第,原就是布衣百姓暗地里嚼舌根子挖掘秘辛的对象,若日日皆为这些蜚语左右,日子未免太过清闲,心气亦未免太过狭隘。”

“但她是女子,女子名声何其重要!”

“可我却觉得,”卫谚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似思及了什么趣事,眼底亦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暖意,“她并非看重名声之人。且她长大了,日后……定然再不会有这样的闲言碎语。”

趁窦伏婴仍在怔愣,卫谚拂去他掐在自己肩胛处的手,“蛇打七寸,窦伏婴,你可真是好记性,知晓我此处的旧伤。”

闻言,窦伏婴终于回过神来:“……失礼了。”

卫谚自然知晓他并非有意,不过是因太过看重窦伏苓,乃至一时乱了方寸。抬手敛衽,从容地捋平了胸口被窦伏婴不慎哗啦开的衣襟,他神情淡淡:“无事。”

窦伏婴始知是自己情急了,竟对着卫谚出了手,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窘色,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卫谚。卫谚抒了口气,不禁用兄长的口吻喟叹出声:“你今日……失态了,日后切莫如此。”

窦伏婴朝他颔首。

不远处传来阵阵轻微的步履声,是于未央宫内巡视的郎卫。二人皆知不可久留于此,迈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行去。未出十余步,卫谚倏地回头问道:“月中我会去一趟城阳,可有话需我带给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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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丞相忽地被太后停职,不仅仅一座宣室殿,连带着整个未央官署,皆震了震。而这厢的窦伏苓却浑不知晓波云诡谲的朝政,亦无心注目小天子同梁王的叔侄大争。只因她自打从亲蚕落难一事中回过味来,却忽然思及一件要紧事。

卓尔曾拿着资料册与装了发束的如意简纹蓝白缎腰圆荷包告诉她,卫谚的夫人嫁入睢阳侯府不过一年,便过世了。而算算日子,窦伏苓成婚已半年有余……

亲身体会了一翻被刺客追杀的滋味,她忽然便觉得,会不会,原先的小姑娘并非死于病榻,而根本就是无端卷入卫谚同梁王晟,一着不慎便成了踢死冤鬼的?就好像……好像亲蚕的这一回,侥幸让她逃过一劫。可若换作从前的小姑娘,会否在背着栾徽风寻到破落道观前,便被刺客追上?

思及此,窦伏苓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若天命注定里的劫难不是这一遭,万一还有旁的祸及性命的幺蛾子,她又该何去何从?

“女君,车已备下了。”适逢此时,采采拿了帷帽外衣入内,打断了她的思虑与心悸。

先前长乐宫的那几日,不少女眷见她面上的脂粉鲜艳亮丽又贴脸自然,便纷纷凑到她跟前问询。初时窦伏苓还有心思笑着回礼,可她并无心思与这些妇人相与周旋,问的人多了,她便有些疲于应对,索性只回一句:“皆是檀心坊购来。”

实则替萧音做了唇脂后,她又花了些时间琢磨新的方子。每每忆起一个,便用纸笔记下,再寻了空令人备下药材与其他用料,将这些膏脂一一做了出来。大多因掌控不好分量与比例失败了,却仍有制成的,如此足矣。挪用了些后人的常识智慧,她这些膏脂于这时代而言,极为出挑。而她本就想借着这些胭脂水粉多些进项,为日后离了睢阳侯府攒些傍身的钱财。嗅到市场的先机,回到长安后,她便一直想同檀心坊的坊主谈一谈。

收拾起妆台上几罐方制成的膏脂,她领着红栒出府登上马车。车轮碌碌,载着二人往东市而去。

于睢阳侯府中的一众婢子仆役,她尚且并未瞧出来有何人生得一副行商的好口才。经落崖一事,她又惊又喜地发觉红栒竟真的对她含了忠心,那等危急时刻,太后天子与她一道放在面前,这傻姑娘却仍想也未想地拉住了她。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放心红栒去同,所谓无奸不成商,这姑娘所长并非于此。如此,只得她亲身上阵。可自古工农兵商,她又因恐在房主面前露了身份,太自掉窦氏,白白给睢阳侯府与卫谚惹了麻烦,不得已在采采的劝说下带了帷笠,又隐了身份,扮演了一回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所幸她那放于后世太过浅薄的经商之略于此时却是个翘楚,亦或是檀心坊对着近日不断登门讨要桃花粉的甲第女眷们心力交瘁,竟让她毫不费力气地便谈妥了同檀心坊的生意。日后她向檀心坊提供妆粉,檀心坊将这些妆粉进账的十之有七交与她。

从檀心坊二楼木梯下来的时候,正撞见一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立于铺子前挑拣着脂粉:“自亲蚕回府后,我母亲偏说这檀心坊内有上好的桃花粉,可从人来了数次,次次断货,今日竟将我唤出来跑腿。”

窦伏苓拿着帷帽立在檀心坊内,听闻那人所言,眼神倏地向一侧勾去,身侧的小厮会意,当即笑道:“不知互市监来到,有失远迎。今日确是巧了。方才得了一批货,您瞧,眼下就只剩这一罐了。”

见此情状,窦伏苓心底松了口气,悄声无息地侧身出去。

“……你可知方才出去的那位,生得好生俊俏!”从小厮口中接过膏脂,孔安低声询问。

“是来谈生意呢。”小厮笑着接道,“我活得这般大了,却是头遭见着个女子来行商。”

“可知是哪家府上?”

“郎君说笑,我一在铺面上打下手的,如何知晓上头的这许多。只依稀听得她入内时,提及了窦夫人。”

孔安将手里的膏脂放入衣襟,忽而心生一计。

直至今早下朝至官署内,他才回过味来自己在宣室殿内究竟对着卫谚说了些什么。他一介小小互市监,卫谚想革了他的职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尚未细思,他便竟觉心惊胆战,却又不知倘使给他一个时机,他又该如何挽回僵局。约莫连少府监都瞧出他的不对头来,挥着手便免了他今日的公务,令他回府养神。

整整几个时辰,他怀着满满的懊丧思虑补救之法,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哪想踏破铁鞋无觅处,竟让他在这处见着了窦夫人的身边人。若他能在此时讨得方才那位女子的欢欣,可能借机亲近丞相?

他当即回身,见窦伏苓着了素衣白裳,正娉娉婷婷地立在不远处的马车边。

定了定神,孔安抬歩追了出去。在窦伏苓面前站定,他浅笑施礼:“方才见着姑姑,某便觉得面善,想以此妆粉赠与姑姑。”

见着高门府中做事的丫鬟,总是要尊称一身姑姑的。

窦伏苓却仍不太熟悉时下百姓对他人的称呼,敛眉望着眼前递来的膏脂,一时被年轻人的这一声“姑姑”叫昏了头。红栒因事先得了她的授意,并不上前拦着孔安,只静静立于一侧,伺机行事。

静默良久,窦伏苓回过神来,因猜不透面前年轻人的心思,故而歪了歪头:“我面上敷的便是这粉,你说我为何还要你手上的?”

“……是某唐突了。”

“且我方才听闻,你是要将这桃花粉买给母亲的,怎会又转赠与我?”

孔安伸出的手抖了抖:“……”

窦伏苓再不理会他,回身踩着步子带着红栒轻缓地离开。因谈妥了一桩事,心情大好,她没有立即回到马车上,索性漫步街头。这些时日因心头总压着这样那样的事,她竟从未好好瞧一瞧这座长安城。

不想还未行出檀心坊前的巷子,那孔安竟巴巴地追了上来,快步立于她身前:“方才竟未自荐,是某失礼了。某为少府互市监孔安,今日见姑姑,恍若得见神女,遂心生欢喜。姑姑若不喜欢方才的膏脂,某再替姑姑寻旁的事物来。”

话音方落,窦伏苓尚来不及体会一把牙酸的滋味,便听见孔安身后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饶舌几句,并着区区一盒膏脂,便想讨好女子,阁下未免太过轻视内子。”

作者有话要说:  【翻墙剧组演员群(b)】

一树梨花:一刻钟内,我要孔安的全部资料,竟想着撬我的墙角?

窦大:一刻钟内,我要孔安的全部资料,竟在背后嚼我妹妹的舌根?

卫氏小棉袄:孔安,字竫,兖州人氏,为孔仲尼之后。年弱冠,尚未婚娶。其父孔翟,是为将作大匠。其人擅九数,任互市监未满一年。

红色枪兵尹二:复制楼上,粘贴楼上。

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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