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剑拔弩张,黏皮糖似乎有些躁动,被戎玉用精神力给安抚了下来。
戎玉在上头看得清清楚楚,季礼的影子早就分作了八条,每一条都是摇曳生姿的触手,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八条漆黑的大尾巴。
在杨西洲落地的一刹那,消散得无影无踪。
杨西洲还在那摸着脑袋打圆场:“嗨,那什么,我找季礼有点儿事,不耽误哥几个的时间……”
“我认得你,”断牙却开口,“你不就是那个暴发户么?”
他话音刚落,后头党羽便应景地笑了起来。
杨西洲早就不在乎这个,就圆滑自在地点头:“是了是了,就是那个暴发户,各位给我个面子。”
跟戎玉不同,他在学校里的人缘好得很,尽管也让人喊做四大公害,但向来是生财有道、和和气气,平日跟季礼也没什么牵扯。
可断牙却并不买账:“——你也配跟我要面子?”
“一个暴发户,你真当自己有脸么?”
气氛便骤然冷了下来。
没人再笑。
于是断牙一党,便试探性地围了上来,好像要连他一起收拾。
季礼仿佛事不关己似的,站在争执核心之外,抬了抬眼皮,静静地注视着杨西洲滑进来的窗口,一片阴翳中,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衣角。
那应当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杨西洲无辜地举起双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断牙讥嘲道:“你现在知道装孙子了?”
“好吧,那我没办法了,这事儿我不管了。”杨西洲无奈地摊开手:“我好心要跟你谈谈,这事儿就解决了,你说说,非得把那疯子招来……”
“怎么,你还要把天王老子招来?”
断牙阴阳怪气更甚。
只是话音未落,他的屁股上就恶狠狠地挨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气犹如千钧,把他直接从人群里,给踹到了墙边儿。
差点扑进杨西洲的怀里,被杨西洲敏捷闪过。
断牙一抬头,只瞧见了一双有点儿旧、却还算干净的鞋子,再就是制式的长裤,白色的衬衫袖子挽着、衣襟敞开,露出里头亮色的t恤来。
这人出现的一瞬间,那温暖柔和的精神力,就无声无息的铺开。
胡乱游荡的、虫豸似的精神力,也被瞬间消弭。
戎玉一手拿着水杯,笑眯眯地蹲下身,眼瞳流金若隐若现:“倒也不用天王老子那么客气,你要是不嫌弃,叫声爹地就可以了。”
“……操,居然是你,”断牙一见戎玉,就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戎玉,我跟季礼的事儿,关你屁事?”
“我也不想管来着,”戎玉睁着眼睛说瞎话,“暴发户非要管,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杨西洲的麻烦去。”
杨西洲连忙做了一个事不关己的表情。
“我信你个鬼。”断牙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倒了运。
跟全面发展季礼不同,第二名的戎玉是条疯狗,还是条最擅长打架的疯狗,就算下了机甲,也没人能在他手下占得便宜。
他俩说起来,还打过交道。
一言以蔽之,他被揍过。
却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你装什么装,不就是看上季礼了吗?”
“你八卦也没少看啊,小牙牙。”戎玉调侃。
断牙被恶心得脸都绿了,却忽得怪笑了起来:“别想了,季礼就是落魄了,也轮不到你这个穷鬼来搞。”
显然在场众人的听力都不错,闻言神色各异,季礼仿佛有些嫌恶地转过头去。
……却把耳朵冲着戎玉那边儿。
戎玉的声音和风细雨:“你替我考虑的挺多啊。”
“说你蠢,你还真蠢,还不如让我把他废了,”断牙笑得阴狠,“废物少爷不比季礼好搞多了么?”
戎玉思考了片刻:“我记得你恐高,是不是?”
断牙没习惯他跳跃性的思维。
然后就被戎玉一提衣领,扔到了窗外的树上去。
“小牙牙,”伴随着戎玉好脾气的声音,“我跟你妈咪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听懂了吗?”
“戎玉——操!你大爷!你是个sb!听懂了吗!s——b——”
风中还留有断牙的叫嚣。
断牙的狐朋狗友慌忙去救。
走廊里只剩下三个人,季礼站在那,像是看了一场闹剧,只有耳尖儿微微有些粉了。
……好像心情又变好了。
戎玉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是从这学期回来开始,总对季礼的情绪有莫名的感知。
明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错觉。
他笑嘻嘻地堵在季礼离开的路上。
依照他现在的名声来看,他远比上一个堵在这儿的人更像流氓。
季礼果然抬眼看他。
“就问问,”碍于友人在场,戎玉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笑着指了指季礼的衣领,“脖子还疼么?”
他说的是他咬的那一口。
季礼微微抬眸:“过来。”
戎玉中了邪似的,离他又近了一点。
季礼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的颈侧。
那还有明显的牙印,明显被咬的很深,被笔挺的衬衫衣领掩盖了。
刚才还骚话连篇的戎玉,忽然就有些慌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应该……不疼了吧。”
“怎么?想再补一个?”季礼的语气有些淡,好像在嘲笑他。
戎玉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跟昨天如出一辙。
一抬眸,正对上季礼湛蓝的眼睛。
童话里说,当公主开心的时候,会天空晴朗、落下玫瑰的花瓣,而当公主落泪的时候,就会乌云密布、流下美丽的珍珠。
如果说的是季礼这双眼睛,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戎玉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智力。
实在是有点低。
“制服放你桌子上了。”季礼松开了他的衣领,“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不管是制服。
还是今天的断牙。
总是在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季礼这样说着,眼神儿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反应比平时乖。
……不那么野的话,给他点甜头也没有关系。
季礼满意地看着戎玉略微慌乱的反应,自以为大获全胜,有意忽略自己也烫了耳根。
“戎玉。”杨西洲看着两人挨得极近,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戎玉一时冲动,对季礼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
尤其季礼现在是公认的落难凤凰,戎玉要是趁人之危……
杨西洲打了个哆嗦,喊他,“你还吃不吃饭了,我的水煮鱼你不能赖啊。”
戎玉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一步三跳就回到了杨西洲身边儿。
杨西洲松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从戎玉手中拯救下来了曾经的第一名。
尤其是在看到季礼冰冷的眼神儿,他更加笃信这一点。
如果不是他刚正不阿,及时把戎玉叫了回来,没准儿季礼已经厌烦地破口大骂了。
戎玉还冲季礼摆了一下手,笑眯眯地道别:“回见。”
杨西洲连忙勾住戎玉的肩膀,生怕他再冲回去:“走走走,水煮鱼水煮鱼。”
戎玉奇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杨西洲悚然:他是感觉不到季礼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么!
他委婉地看了戎玉一眼:“……你刚才,就像是打跑了前任流氓,迫不及待自己顶上的小学生。”
流氓话说了一箩筐,还堵着人家不让走。
他在视觉盲区,没看见戎玉被抓着衣领,还以为是戎玉想要强吻季礼。
戎玉踹他一脚:“怎么让你说的这么蠢。”
“兄弟,你这是自己干的蠢事儿,”杨西洲吐槽,“老实说,你想想你在学校论坛的名声,你觉得季礼对你会有好印象吗?”
“老实说,”戎玉想起季礼漂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他应该是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就像第一天,季礼对他说的话一样。
无聊。
季礼那样完美的人,被追求、被喜爱、被仇视,都是家常便饭才对。
傲慢的少年,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杨西洲愣了愣,不得不承认,戎玉说的是对的。
……那季礼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呢。
是他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