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听闻马腾的话以后,顿时不悦地说道:“你我两人乃是兄弟,兄长如何说这样的话?纵然此次兵败身死,某心中亦绝无怨恨。”
马腾闻言,心中感动不已。他望着前面的滚滚河水,叹息着说道:“如今前有大河阻路,后有樊稠追兵,我等今日尽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就在此时,马腾身后的一个少年将军愤然上前,说道:“父亲何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樊稠军在我眼中,不过是土崩瓦狗罢了。”
“我军如今前无生路,后有追兵,此时正可学韩信背水一战。父亲只要给我一支军队,我自当取下樊稠头颅,献于父亲面前。”
韩遂听见那位少年将军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奇色。
马腾却是斥责他道:“背水一战虽是死里求生之策,然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反败为胜?”
“也许只有韩信这等天纵奇才,才能够因势利导使用着等策略。况且敌军统帅樊稠,乃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又岂是当时轻敌大意的赵军主帅陈馀,所能相提并论的?”
而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对着那员少年将军说道:“你虽勇猛过人,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个人勇武,终究是逞匹夫之勇,汝当谨记!”
少年将军,正是年仅十八岁的马超。他被马腾斥责一顿,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敢出言顶撞,只得呐呐退回马腾身后。
马腾素知韩遂智谋过人,就望着他说道:“文约,对于眼下情形,不知你可有什么脱身之策?”
韩遂思量半晌,说道:“若是现在渡河,尚未度过渭水,就会被樊稠带兵追上,此计不可取也;若是返身一战,凭借樊稠的勇武,以及西凉军的凶悍,我军现如今士气如此低落,必定难有胜算。”
听见韩遂的话,马腾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说道:“莫非我等今日就要葬身此地?”
韩遂却是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兄长不必担忧,我与樊稠乃是同乡,关系莫逆。更兼此人重情重义,若是我只身前往与他叙旧,他念及往日情谊,必定不会为难我等。”
马腾闻言,先是一喜,而有忧虑的说道:“纵然你们往常有些交情,但是如今两军交战,他又岂会轻易放走我等?若是文约前去与他叙旧的时候,他将你扣下,却当如何?”
韩遂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樊稠绝不会如此!”
“踏踏踏!”
韩遂刚说完话,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连渭水河畔的马腾等人,都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马腾、韩遂军见状,尽皆心中骇然,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只有韩遂,脸上仍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停!”
樊稠见终于追上马腾军,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这次全歼了马腾、韩遂军,他在西凉军的威望,就会超过李傕、郭汜两人。
到时候,再收拢住马腾军的那些降卒和俘虏,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就不需要看两人的脸色行事了。
“文约这是想干嘛?”
樊稠突然看见韩遂孤身一人,往西凉军的这个方向走来。
“弓箭上弦,瞄准来人!”
樊稠还没发话,他的副将就已经下达了命令。
樊稠闻言,脸色一沉,说道:“对方只一人过来,若是我以弓箭迎之,又岂是待客之道?”
那些刚把箭矢搭在弓弦上面的士卒,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韩遂拍马来到距离樊稠军五十步的距离,这才拉住了前进的战马,对着阵中的樊稠大声喊道:“我等所争者并非私怨,只为天下事耳。某与足下乃是同郡之人,欲与将军善语而别。”
樊稠闻言,在心中暗忖:“文约与我,以往多有交情。就连太师在时,对于文约亦是交口称赞。今日他想与我阵前答话告别,我若不去,岂不显得有些薄情寡义?”
想到这里,樊稠也不迟疑,拍马前去与韩遂相见。
虽说董卓当时,乃是讨伐羌人之乱的官兵将领,韩遂却是叛军首领。但是韩遂与董卓,以及他帐下诸将的关系,却是十分密切。
正如前面所说,董卓就是靠着镇压羌人之乱,这才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军阀。羌人之乱迟迟不能平定,未尝没有董卓想要养寇自重的缘故。
因此,樊稠与韩遂关系相交莫逆,倒也说得过去。
樊稠拍马来到韩遂面前之时,韩遂已经下了战马,站在地上。樊稠自然也不会,倨傲地继续骑在马上。
韩遂定定看了樊稠一阵,这才叹息着说道:“将军可曾记得,年少之时在金城的事情?”
樊稠闻言一怔,想起了两个年幼家贫,却胸怀大志的少年,在一起畅谈天下大事的往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动情,上前挽住韩遂的手臂,说道:“年少之时,某又岂能轻易忘却?”
韩遂却是叹息一声,说道:“却不想,往常两个情同手足之人,今日既然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樊稠苦笑一声,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两人就这样在战场中央,把臂言欢,谈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说着说着,一阵阵欢笑之声传入两军之中。
樊稠却没有发现,在他的大军之中,有一双怨毒的眼神,正在死死盯住他的背影。这个人,正是差点被樊稠打死的李利。
以李利的伤势,今日交战他本不应该上战场。但是樊稠大败马腾军以后,李利也想要捞些功劳,这才不顾身体的伤痛,强撑着前来追杀马腾军。
“两人言谈之间如此亲密,樊稠不会是心怀二心吧。”
想到这里,李利脸上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李利的心思,没有人知道。战场中央的樊稠、韩遂两人,仍旧亲密地交谈着。
忽然之间,韩遂脸色一正,对着樊稠说道:“如今诸侯并起,天下反覆未可知也。我等乃是同州之人,兄长难道就不愿放我等一条生路?”
樊稠心中一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等以前虽然相交莫逆,今日却是各为其主,若是放文约回去,岂非因私废公?”
韩遂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各为其主,兄长的主公又是哪个?”
樊稠一怔,竟一时语噎,愣住了神。
看到樊稠的神情,韩遂心中一喜,说道:“兄长是否以为,李傕、郭汜之流乃是雄主?”
樊稠听见韩遂的话,脸色随即变得不屑,说道:“此二人只是一介匹夫,又如何当得起‘雄主’二字?”
韩遂亦是说道:“当初太师何等风光,却也不敢妄杀贤良。李傕、郭汜何德何能,却敢威逼天子,霍乱朝纲?”
“此二人纵然能够逞威一时,他日亦会死无葬身之地。兄长文武双全,威震西凉,又岂愿为这两人陪葬?兄长之未来,还需早作谋划啊。”
樊稠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我虽有此心意,但奈何现在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摆脱他们,又岂是易事?”
韩遂趁机谏道:“兄长不如先归长安,以待天下事变。若有可趁之机,即可收拢下属,与李傕、郭汜争锋;若事不可为,兄长可以退回西凉。”
“届时,我和寿成与兄长合兵一处,何愁大事不成?”
樊稠想了一下,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拱手说道:“某本不愿与文约为敌,今日你与寿成带兵离开,某绝不追赶!”
韩遂大喜过望,而后又有些忧虑地说到:“兄长放我等离去,却是如何向李傕、郭汜交代?”
樊稠有些自傲地说道:“若是以前,我还会忌惮他们三分。然而这场战役的胜利,使得我在西凉军中的威望,不会比他们两人差。”
“凭借我的威望,以及手中的兵力,他们必定不敢动我!”
韩遂向樊稠作了一揖,说道:“如此,遂在此谢过兄长。”
而后,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韩遂才骑马奔回本阵。
当马腾、韩遂军,开始毫无顾忌渡过渭水的时候,樊稠却在心中暗暗感叹着:“文约既然如此信任我,我又岂能失信于人。”
而后,樊稠约束三军,不让他们前去攻打马腾军。
战事结束,西凉军回到长安以后,李傕看到自己的侄儿被打成这样,自然怒火中烧。
李利趁机向李傕说道:“叔父,樊、韩骈马笑语,不知其辞,而意爱甚密。并且樊稠勇冠三军,甚得军心,叔父应当小心此人。”
听完李利的话,李傕心中对于樊稠忌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