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记中原中也和髭切最初的相会,是“羊”还在的时候。
还是羊之王的中原中也从海边捡到身体柔弱的金发小孩,带回了自己的组织“羊”。
镭钵街是人吃人的世界,没有秩序,也没有快乐,孩子只会成为被虐待和发泄情绪的存在,生死交锋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被中也捡回来的孩子或许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才会伤得这么重……
脑补能力强大的成员们为这位身上带着无数伤口、日夜咳血的孩子安上了“小可怜”的身份。
说不清是不是从小孩的身上看到过去自己的模样的缘故,就算是平日里斤斤计较的孩子们,也愿意将一小部分食物让出,给予这个才六七岁的小孩。
在出门找场子后回来,中原中也便瞧见了被孩子们簇拥的孩童,孩童抬起头,朝着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茶金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那温和中带着一点点的生疏,却不会让人生厌。
那孩子在向我道谢啊,中原中也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了?
自从成为羊之王之后,他就承担了沉重的担子,没日没夜地奋战在了维护“羊”的权益的路上,就算回归了这领地,也未能有轻松的时候。
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温情吧?羊给予了我一个家,这个孩子给了我一种安慰。
中原中也伸出了手,将找来的药和绷带拿出来,亲自为这个柔弱的孩子一点点地包扎。
“中原中也,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低头处理着伤口,中原中也如此说着,不经意间将神色掩藏在那黑暗之中,不为他们所捕捉。
孩童的伤口是如此的深,动上一下,便会渗出鲜血,加上酒精的刺激,这个孩子却依旧可以笑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笑出来?
中原中也无法理解,却是能够明白对方的坚韧,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孩童的头,轻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罩的人。”
“不是人。”孩童轻轻地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手,浅金色的头发翘起了一角,更衬得他那张漂亮的小脸更为可爱。
那双可以瞬间捕获人心的茶金色眼瞳中满是认真,他轻声地说着,伴着咳嗽声,手帕的红色与嘴角的弧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是髭切哦。”
他如此说着,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非人之物,我们是一样的。”
微睁大了眼眸,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跟自己说的存在,眼前的人是如何辨认出自己身份的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感觉到了心底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或许,身为实验室产物的自己一直在找同类吧?将“羊”作为活下去的支撑的自己,其实还在想着能够找到让自己得到认同感的存在吧?
缓缓地张开了双臂,中原中也将髭切抱入了怀中,心中暗许下要守护对方的信念。
把髭切圈进自己的守护范围,中原中也挥舞着拳头,用所向匹敌的重力打退无数的敌人。
战斗结束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基地,坐在门口等待自己的髭切便成为了他生活中难得的亮色。
是了,那句“欢迎回来”便足够让人流下幸福的眼泪了。
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明明对自己来说,“家”是格外奢侈的存在,现在却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
晚上,中原中也抱着髭切,拿出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书本,残缺的书页上还沾染着一些血迹,但并不影响他们两个人进行阅读。
手里翻阅着书本,中原中也努力地辨识着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给怀里的髭切讲述着书本上的故事,声音格外的轻柔,没了平日面对敌人的凶狠。
讲完一天的量后,他还会轻轻地哼着调子,给吟唱俳句的髭切伴乐。
“早谓人间世,全然现实真。而今思虑后,尽是梦中人。”髭切轻声吟唱着,眼神里染上些许的悲凉,叹息过后,却又依旧扬起笑容面对中原中也。
那笑容满是温柔,让中原中也不由得有些晃神。
有些时候,中原中也也会猜测髭切所看之人到底是谁,那眼眸中倒映出的是自己的身影,还是对方在思念的那个人的身影呢?
有一点毋庸置疑,髭切思念之人中必然有那个名为“弟弟丸”的存在。
毕竟,髭切偶尔讲起“弟弟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切,想来,髭切和“弟弟丸”的关系很好吧?
过了几个月,髭切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终于不会随时咳血,也可以在基地里随便走动了。
中原中也为此感到了欣喜,却又有些小悲伤。
海边有道巨大的黑色裂缝,髭切便是通过这个时空隧道来到此处,最后被中原中也捡了回来,然而,通过那道隧道过来的不只是髭切,还有其他的存在。
中原中也没有告知任何人此事,只是每日在巡逻的路线上增加了这个区域,将那些从隧道出来的狰狞骨状生物尽数打退,一日复一日,他已经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敌人。
他是如此的清楚,时空隧道消失时,髭切就要走了……
看着那金眸中的笑意,中原中也偶尔觉得髭切是知道这样的事情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力使,今天还好吗?”
来了,又是这样说不清名字的话语……
中原中也一如既往地朝着髭切反复强调着自己的名字,最后归为了揉头的动作,就这样简单地掀过。
会结束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陪伴会结束吗?
终于有一天,时空隧道消失了。
瞧见这一幕时,中原中也下意识扭头回到了基地,站在门外,看着化为光点消失的髭切。
坐在床边,髭切摇晃着双腿,嘴角扬起笑容,他朝中原中也挥了挥手,身体自下由上化为光点一点点地消失。
中原中也伸出手想要去挽留着什么,然而抓住的只有空气,就算是那光点也在空中消失不见,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闭上眼睛,神色依旧平静,只有那颤抖的手透露着他内心的些许端倪。
这是什么感觉呢?或许是怅然,又或者是理所当然?中原中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就像是把髭切的事情彻底地藏在了心底深处,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没有关系,就算现在分别了没有关系,因为他们会再见的。
中原中也记得是如此清楚,髭切彻底消失前那没有声音的唇语,那说的是“未来见”啊……
七年后的今日,中原中也又在同样的地方捡到熟悉的那个他……
“重力使?重力使!”
一道声音把中原中也从回忆中拉扯了回来,他偏头一看,便瞧见髭切踮着脚尖,双手搭在椅把手上,朝自己叫着,“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过去见面的事情。”中原中也回答着,他缓缓地伸出了手,如过去第一次相会般,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小手,他的嘴角不自觉挑了起来,把这个孩子抱进了怀里。
跨越了无数的时光,我还是等到你了,这一次,就由我来说这样一句话吧。
他注视着髭切的双眸,轻声说道:“欢迎回来。”
髭切愣了一下,扬起了温和的笑容,“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