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秦环御已经捧了酒坛子过来交给慕凉。
“宁夫人,胡麻油倒了半坛子,应当足够了吧?”
慕凉低头一闻,确是胡麻油,命人取来一只碗,又倒出来一大半,然后才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不需要这么多,省得浪费了,只要坛子底下有一点点就足够了,好吧,现在麻烦大家一一来验证。”
心中没鬼的人自然都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纷纷争先恐后地上前来,慕凉一一看过他们伸到坛子里之后拿出来的手。
手指上多多少少都沾上了金黄色的油,说明他们的确老老实实地把手伸到了坛子。
直到最后到阿文跟前,慕凉用她那能洞穿人心的眸子看着他,笑道:“阿文兄弟,该你了!”
阿文的脊背已经发汗,缓缓把手伸到里面去,须臾便拿出来,手上一样干净,并未变成红色。
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对慕凉意见更大了。
老马哼了一声道:“宁夫人,你看到了,我们都是清白的!我早就说过,我们这些人对秦家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慕凉却立刻拽住阿文的手,冷笑道:“你这话还说早了,纵火之人我已经找到,就是阿文!”
“什么?阿文?他的手很干净,并没有变红啊!”一伙计提出异议。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慕凉把阿文的手强行举起来让众人看,“大家请看,他的手指一滴油也没有沾到,但看看你们自己的,摸了坛底,都染上胡麻油,这说明什么?说明阿文心虚,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底部的油,他怕自己的手真的会变成红色,不打自招。”
经这么一说,众人都看了过来,发现的确如慕凉所说,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文,你个臭小子!枉大少爷待你亲如兄弟,对你信任有加,你却干出这等勾当,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最痛心的,自是一直悉心栽培阿文的老马了,他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阿文的脸上,毫不留情。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张老板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出卖自己的良心?你说!”
事迹败露,阿文无可抵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登时羞愧难当。
“对不起,师父,阿文让你失望了。大少爷,阿文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张老板的唆使,趁大家不注意时在柴房放火,差点铸成大错,阿文罪该万死!”
除了老马之外,就属阿文来秦家的时间最长,又因为两人从小玩到大,秦环御对他最为信任,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所以此刻的真相,给秦环御的打击很大。
秦环御俯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阿文,半天都没说话。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轻易出声。
“其实我看阿文如此愧疚,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不如我们先听听他的解释?”慕凉首先开口道。
秦环御叹了一口气,拖住阿文的手肘,无奈地道:“你先起来吧!”
阿文感激地看了慕凉一眼,站起身来,低着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哼,迫不得已?难不成张老板还能拿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前来纵火不成么?我看你分明就是拿了他的钱财!”
老马恨恨地道,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下手,他现在恨不得把这忘恩负义的小子给痛打一顿。
“不是的,我没有拿张老板的钱,不,我拿了,我没拿,哎呀,不是那样的……”阿文心急如焚,越是着急便越是解释不清。
于是把其他人也弄得晕了头,一伙计急切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慕凉看阿文整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想必心里很不好受,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着急,且慢慢道来。”
阿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颓然地呼出一口气后才说道:“我前不久在祥瑞赌坊赌钱,不知不觉欠下好大一笔赌债,我又没银子还,只能躲在家里,后来赌坊的人追上门讨债,还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不知张老板从何得知我的事,竟找上门来,说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就替我把赌债还了,所以……”
“所以你就财迷心窍,听他的话来放火烧酒楼?还有,你什么时候还染上赌瘾了?谁让你去赌钱的?”老马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几下阿文的脑袋,直骂他蠢笨如猪。
阿文行至秦环御跟前,又跪了下去:“对不起,大少爷,都是我一时走错了路,差点闯出大祸,对不起……”
难怪前段时间阿文连着半个月请病假,不见人影,原来是发生了那样的事。
秦环御皱着眉头再次把人扶起来。
“既然你有困难,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我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难道还会见死不救么?”
“就是因为知道大少爷一定会帮我,我才不好意思来找你帮忙,从小到大你已经帮过我太多了,我实在没这个脸再来求你……”
说到尾处,阿文的喉咙哽住了,再也发不出声儿来。
“那你到底欠了祥瑞赌坊多少赌债?”老马虽然恨极了这小子,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我,我……”赌钱欠债待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委实难以启齿,阿文支支吾吾半天后才说:“一千两。”
“一千两?”
这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一笔巨资,一辈子也拿不出来的大钱。老马听了之后,老脸一板,又怒了。
一掌打在阿文的脑袋上,大骂道:“不成器的东西,欠这么多钱,还不如让他们把你打死算了!”
“这一千两,我帮你还。”秦环御淡淡地说道,“不过你要向我保证,往后再也不进赌坊,做不做得到?”
阿文立时感激涕零,双眼含着泪,哽咽道:“大少爷,我今日犯下大错,你还如此帮我,我,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以后好好做人就是了。”秦环御拍着他的肩膀道,“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