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少柏微微一顿，默然不语。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提着心在防范慕凉，可经过近段时间的种种，他对她的防备竟快速下降，此刻经三皇子这么一问，他才发现，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已经不再抵触和怀疑她，甚至连她那不堪的身份，他也已不在乎。
三皇子继续道：“之前看你在信上提过此女，我便好生好奇，一个青楼女子能有那样大的本事和能力，那必定是与众不同，非一般凡俗女子所能相比，白天一见，果真不虚。在御花园面对几位公主的刁难，她能镇定自若地应对，还敢跟金枝玉叶动手，可谓是少见的胆大之人了，这女人当真是不简单呢。”
“她，的确是不简单。”宁少柏低声道。
“这女子眼尖得很，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装傻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可算是相当不易了。”
此话，宁少柏十分认同，要不是他装傻十几年，技能已经相当熟练，还真不一定能瞒得过慕凉的利眼。
三皇子前面的额话似乎都是铺垫，为了引出某个话题。接下来就听得他说：“聪明女人虽然有些麻烦，但聪明也有聪明的好处，倘若能为你所用，将来必定大有作用。”
按照三皇子的意思来说，当然是利用慕凉的财力势力和头脑去办他们想办而难以办到的事情，这些事多半是见不得光而充满危险的。
之前宁少柏也有过这样的心思，但此时此刻，他为自己有过这等心思而感到羞愧自责，慕凉待他一片真心，他若反过来利用算计她，是否太过无情了？
“我瞧着，世子妃对你百般维护，确是真心实意，所以要她为你办事并不难，至于究竟该怎么做，相信世子爷心中有数，用不着我来啰嗦了。”三皇子看着宁少柏，虽笑容可掬，却直泛凉意。
他这话其实不乏命令的意味，只是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
宁少柏心里抗拒，有些混乱，当下只有先顺着三皇子的意，点头道：“我知道如何做，既然决定为三皇子效命，在下便必会尽我所能，助你完成大业。”
三皇子还是个疑心颇重的人，哪怕宁少柏已经与他共谋多年，他对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
如同宁少柏也不能对他全然坦诚一样。
君与臣就是如此，彼此再如何亲近，中间都始终横着一道过不去的屏障。
翌日一早，慕凉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很久不曾睡得这么沉了，觉得都是昨晚睡前喝了小傻子的那碗安神茶的缘故。
小傻子已起来多时，吃完了早点便和如风在院里玩。
看见慕凉出来，立刻兴奋地冲过去拉她：“娘子，你终于醒了？昨晚你答应过带我去街上的，咱们快走吧！”
慕凉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叼着一根草，背靠廊柱的叶宸道：“少夫人连早点都还没用呢，少爷您也太心急了吧？”
宁少柏暗暗瞥了叶宸一眼，心想，这小子倒是对慕凉很上心。
慕凉摆摆手笑道：“没事儿，反正我还不饿，走吧，出门去。”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对了叶宸，你就留下来看守向荣苑吧，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便立刻去东城别院找我们。”
叶宸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低着头不吭声了，慕凉自然不明白他在不爽什么，带着小傻子和如风二人愉快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到了街上，小傻子兴奋至极，东走走西逛逛，很快就过去一个时辰，慕凉这才拉住欢脱的小傻子，往东城别院去。
昨天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已经醒过来了，眼下正坐在房门前的石阶上发呆。
据龙彬所说，这姑娘自从早上醒来后就一直发呆，很少说话，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看来大有可能是失忆了。
“对了，少夫人，我发现那位姑娘会武功，而且很是高强，应该还在属下之上。”
“哦？竟有此事？那我就更加好奇了。”
慕凉说罢，摇摇手示意龙彬下去。
看着石阶上静静坐着的身穿白衣的女子，脑海里忽然冒出“静若处子”这个词，令她都有些不忍心去打破这个宁静的画面。
缓了缓，她还是徐徐走了过去。
“姑娘，你还好么？”
女子倏地抬起头来，下巴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血痕，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站了起来，盯着慕凉怯生生地开口：“你是……”
慕凉笑着解释道：“昨日你在街上晕倒，是我将你带到了这里养伤。”
女子美目一亮，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立刻屈膝跪地。
“原来姑娘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女子叩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慕凉赶紧将她扶起来，笑道：“大恩不言谢，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我看你脸色还很差，应该多休息才是，怎么就起来了呢？”
“我不喜欢躺着，出来透透气。”女子轻声说道，很快又恢复了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给人一种清冷孤傲的感觉。
慕凉问她：“听龙彬说，你失忆了？”
女子轻轻点头，说道：“是啊，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从前的事情，丝毫也记不得了。”
“这么说来，你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了？”
女子愁眉不展，还是点头。
顿了顿，慕凉又问：“那你身上可有什么物件，或许能找到些关于你身世的线索？”
“只有这个腰牌。”女子从怀里取出一枚玄铁所制的令牌，正面雕刻着水花纹样，背面的右下角印着“蓝笑”字样。
“蓝笑？”慕凉挑眉默念，装作第一次看见。
其实昨天她就见到这枚令牌了，看它材质特殊，雕工精细，并非一般人所能拥有，心猜这女子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
“这兴许就是你的名字吧？这腰牌便是你身份的象征。”
蓝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只可惜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仅凭一块令牌是很难弄清楚身世的。”
“想不起来，就先放一放吧，你现在重伤在身，最首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往后再想办法。”慕凉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