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鸢回到耳房,坐在小洗漱台前。她拿起木梳替自己梳理长发,刚刚在花园停留太久,鬓发都有些乱了。凤鸢梳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提着灯笼赏花这种事儿也就她和少爷俩人做得出了。
放下了木梳,凤鸢拢了拢头发。她停顿了好一会儿,脸上明媚的笑容微微收敛,她手伸进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几条手帕。
“一、二、三、四。”怎么会呢?凤鸢确定自己把这五条帕子收拢在怀里了,可现在她取出来只有四条。
凤鸢呼吸微微加重,伸手进怀里再次确认,可怀中确实已经空无一物。
她是何时丢的帕子?凤鸢咬唇。那手帕里的情诗有香姨娘的闺名,亦有裴久琼的署名,若是在宴会上,被其他人捡到……若被别人捡到,传出去,那凤鸢觉得再好不过。怕只怕被人看到那帕子是从她怀里掉下的。
一瞬间,凤鸢额间便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凤鸢闭目回忆。
可就是没有帕子丢下的记忆。凤鸢在耳房有些待不住,她抿了抿唇,往外走去,若帕子没有被人捡走,可能丢在她走过的地方。
裴久珩靠在桌前,他姿态慵懒的翻着书。见到凤鸢出来,他挑眉问道:“怎了?”
凤鸢神色不见慌乱,她微微屈膝俯身,“少爷,我想回花园一趟。”
“东西丢了?”裴久珩追问道。
凤鸢心一动,她抬头看向裴久珩。少爷如何知道她东西丢了,莫不是……
裴久珩挑眉,“真丢了东西?”
凤鸢微愣,同时亦松了一口气,裴久珩没有见到那帕子。
“我回屋发现随身佩戴的璎珞结不见了,我猜想可能是将络子落在花园了。”凤鸢低下头,避开裴久珩的目光,轻声说道。
裴久珩往凤鸢腰上一看,的确,凤鸢平日习惯佩戴在腰间的络子不见了踪影。
“我通知管家,看有没有人捡到你的络子。我现在就命人让替你找……”
“不行!”凤鸢匆忙打断裴久珩的话。
看到裴久珩飘过来的目光,凤鸢定了定神,说道:“只是一个络子,兴师动众让其他人替我找,我有些过意不去。”
“你也说只是个络子,大晚上的,你要特意回去找?”裴久珩眉头微皱,他打量凤鸢,说道:“那样的络子你自己会打,再打一个便可。”偶尔他在看书的时候,凤鸢会在他旁边做自己的事儿,他见过她打那种络子。
凤鸢没想到裴久珩对她打络子一事有印象。“少爷,那络子虽小,对我有不同的寓意。这络子是以前同屋的小姐姐第一次学会后送给我的,我随身佩戴了好久。若不找回来,我怕是睡也睡不安稳。”凤鸢垂下眸子,睫毛轻颤。对裴久珩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撒更多的谎圆。那璎珞平结她今日随意的赠予了陈家小姐,根本没有任何的寓意。
裴久珩将手中的书随意的一扔,“走吧。”
凤鸢猛的抬头,诧异的看着裴久珩。
裴久珩低下头,捏着凤鸢的下巴,笑道:“你犟着不让我吩咐其他人替你寻络子。没办法,既然你非要亲自去找,那我陪你。”
“少爷。”凤鸢摇了摇头,她眉头紧紧蹙着。
裴久珩勾唇,他敲了敲凤鸢的额头:“怎么?太感动了?我陪着你不好吗,找的还快些。”
凤鸢拉了拉裴久珩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是,少爷待凤鸢真好。”说完后,她怔怔的她抱住了裴久珩的腰,将脸埋在裴久珩的腰上。
裴久珩不自在的推开凤鸢,“做什么?”
凤鸢靠近裴久珩,裴久珩后退了好几步。
“少爷你竟愿意陪着我去找络子,凤鸢何德何能。”凤鸢眼里冒着泪珠。
“还当是什么呢。不过小事一桩。”裴久珩修长的手指点着凤鸢白皙的额头,“不准向方才那样扑过来,还有,你不准哭。”
凤鸢破涕为笑。
“少爷,你今夜喝了不少的酒,早就应当回屋好好休息的,却陪着我在花园里待了这么久。现在怎么能又让你陪我去寻络子?凤鸢只觉得过意不去。”凤鸢避开裴久珩的视线,轻声的说道。“你要非陪着凤鸢去,那凤鸢宁愿不找那个络子了。那络子只是凤鸢的一个念想,哪比得上少爷重要。”
裴久珩还真拿凤鸢没办法了,“你自己去吧。早去早回。”
“是。”凤鸢桃花眼弯起,“我马上回来。”
凤鸢笑着走出了屋子。
凤鸢一直笑着,可她眼里仿佛有一点水渍,她轻轻一眨,水光消失不见。裴久珩待她真的很好,可是她可以一面对裴久珩笑着,一面说着那么多的谎话。
在裴久珩说要陪她出去找络子的时候,凤鸢有一瞬间想将绛竹的死,还有这帕子的由来,还有她想让裴久琼名声扫地的事儿托盘而出。但是凤鸢不敢赌,裴久珩待她虽好,但是侯府名声和一个婢女的死,对裴久珩来说孰轻孰重?凤鸢没有把握。
凤鸢提着灯笼,往花园那儿走去。现在已经是戍时,花园里只有巡逻的侍卫。
他们认得凤鸢,他们方才看着凤鸢和四少爷离开花园的,他们知道凤鸢是四少爷身边的婢女,便没有上前盘问。
凤鸢顺着记忆,在花园里找来找去,可是却没有帕子的踪影。凤鸢猜测,莫不是被谁捡去了?还是说帕子是丢在宴会上的。可宴会结束后,早有仆人收拾了宴会后的残骸,若是帕子丢在那儿怕要寻不回来了。凤鸢眉心皱着。
那声音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清清朗朗的,“你是在寻这个吗?”
凤鸢心陡然漏了一拍。
凤鸢看到花园转角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
少年温文尔雅,但他的靠近让凤鸢有几分无措,凤鸢的视线牢牢的定在少年手中粉色的香帕上。
“奴婢见过五少爷。”凤鸢紧抿着嘴,微微屈膝行礼。
裴久瑁深深的注视着凤鸢。
宴会上庞昀同裴久珩闹,给他灌了几杯酒,凤鸢在一旁偷偷帮着裴久珩倒掉杯中酒。凤鸢倒酒的动作被庞昀看到,庞昀笑闹的作势要凤鸢尝尝酒水的味道,裴久珩让凤鸢躲在他身后。凤鸢怀中的帕子就是这时飘到地上的,风一吹,帕子飘进了桌子底下。当时,裴久珩和庞昀没有注意到,连凤鸢自己也毫无察觉。
裴久瑁因一直关注着凤鸢,方注意到这一出。宴会上人太多,裴久瑁坐的位置离裴久珩有一段距离,若要出声提醒,恐怕动静太大。
裴久瑁在宴会结束,到裴久珩桌下,拾起了那一方香帕。
凤鸢这几个月来甚是得裴久珩看重,想来二房轻易不能动凤鸢,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和凤鸢保持距离。
但裴久瑁看到了那香帕上的情诗。那些衣带渐宽,恨不相逢,诉尽情丝的缠绵词语裴久瑁粗粗略过,可上面的署名……裴伯良。那是裴久琼的表字。
裴久瑁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香帕上的字迹,那的确是裴久琼的字。
“赠香仪……”裴久瑁看到帕子最底下的三个小字,他捏紧了手帕。裴久琼写给香姨娘如此露骨的情诗?最重要的事,这帕子怎么会在凤鸢手上,且凤鸢随身携带?裴久瑁不知凤鸢识字一事,担心她只是误拾到这帕子,留作己用。
裴久瑁怕凤鸢不知这帕子内情,用这帕子的时候被有心人瞧见。裴久瑁打算寻凤鸢,问问她这帕子是从何而来,若是可以,将她从此事中摘出去。
裴久瑁跟过去,却发现裴久珩他们没有回殊宿院,而是去了花园。裴久瑁觉得帕子这事儿私下同凤鸢说便好,现下没有说话的时机,便走到滂江亭等候。他方才的画还未画完,东西亦留在亭子里,若是下人没收,他自己取下也可。
那画还留在原地,裴久瑁卷起了画,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对面笑闹着的凤鸢,和凤鸢相识在马房,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裴久瑁却从未看过她如此肆意的打笑。裴久瑁望着对面出神,过了会儿,他直接打开了另一卷白纸,他时而望着对面,时而低头作画,他画的入神,当这幅画画完,天上月儿高悬。
裴久瑁看着在花丛中的笑容甜美的小姑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打算下次见凤鸢时,将这画赠给她。
裴久瑁打算回庭竹院,他刚走到花园的拐角,就看到凤鸢面露焦急的在找东西。
等裴久瑁说完话后,裴久瑁看到凤鸢的表情有一瞬间很明显的惊慌,若凤鸢不知帕子的内容,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帕子,并不会作此表情。
裴久瑁眉头皱着,“你这帕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凤鸢目光看着那方香帕,抿了抿嘴。
“五少爷,这不是我的帕子。”凤鸢垂下眼睑,轻柔的说道。
裴久瑁无言的看着凤鸢,“我亲眼看到帕子从你怀里掉出。”
凤鸢睫毛颤动不停,“奴婢没有。”运气如此不佳,帕子掉下来被看个正着,除了死不承认,凤鸢想不到别的法子。
凤鸢面上看着还沉静,仿佛并不为所惧,但人证物证俱全,她心里一片荒凉。五少爷若要将她持有帕子的事儿告知大奶奶……
裴久瑁看着凤鸢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同人说这件事的,只是,你要将如何拿到这帕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可知,若是别人见到了这方香帕,查到你的头上,你可有何种后果?”
“若是我要对你不利,大可以不用问你,直接将你带到大伯娘面前就可。”
还不等凤鸢说什么,裴久瑁温和的说道:“你要相信,我对你并无恶意。”
凤鸢抬眸看向裴久瑁,少年眸中满是真切的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情诗写出来的,但是蠢作者没这个本事,泪奔。如果把古代的情诗放在这里当偷情,感觉不是很合适,只能直接跳过了。你们自己明白大致意思就好。